257、九十年代(三)(1 / 2)

白叔也在一旁。

康靜不太好說什麼, 因為如果這些村民真的自己運到白叔這裡來賣的話,如果白叔願意他們確實可以賣得更高一點。

白叔於他們家有大恩,康玉樹也知道這點,所以他隻說了這麼一句, 就不再說了。

康靜笑道:“沒關係的, 我們靠著賣藥材確實掙了點錢, 以後也餓不著了。”

白叔指揮店裡的黃澤將康玉樹運來的藥材卸下來, 對這件事沒有表態。

康玉樹一想閨女的話也對頭,要不是白先生幫忙, 他們家現在還窮得叮當響呢, 如今肯定不會餓著了,白麵饅頭也能吃上了,都是托白先生的福。

這樣一想,康玉樹也就釋懷了。

康靜和妹妹一起坐康玉樹的馬車回家。

路上,康玉樹笑道:“這馬車還是我買來準備拉藥材的呢, 沒想到他們不賣給我了。花了三十多塊錢呢。”

康靜安慰道:“沒關係,這馬以後可以拉莊稼,你和娘也就可以不用那樣辛苦了, 而且這馬養好了,也是一筆財富, 什麼時候俺們家要是落了難或者遇到彆的事情, 這就是可以賣出去的錢,能救命的。”

康玉樹還沒有自己閨女想得通透,聽康靜這樣一說, 頓時心境豁然開朗,笑道:“俺閨女不愧是念了書的,想事情比你爹通透, 說來啊,要不是白先生,你現在的學費都可能沒湊上呢,更彆提能讓你妹妹也跟著去念書了。”

康二妹本來就很羨慕姐姐能念書,但是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知道家裡隻供得起一個學生,所以即使特彆想念書,也從來沒有提出來過。

康二妹現在也有了一個書名,叫康謠。還是康靜給她取的,康玉樹也沒有念過什麼書,勉強認識一些字,但是文化是不通的,康玉樹夫婦都一直覺得自家大閨女念到初中了,是文化人了,取名字肯定比他們強。

康謠也特彆喜歡自己的名字,放眼全村,除了她姐姐,就沒有一個姑娘的名字是有文化的,什麼大妞、荷花、杏花、招弟之類的,全部都是家長順口起的。就連她和她姐姐之前的名字也一樣。

“二妹在學校都學到了什麼?”康玉樹問康謠。

康謠興奮極了,“這幾天老師都在教拚音呢,拚音我已經跟姐姐學過了,老師都表揚我了呢!”

康玉樹一邊趕車,一邊笑嗬嗬道:“你能念書啊,都要感謝你姐!要不是她啊,咱們家哪有錢送你上學喲!”

康靜連忙道:“謝我什麼,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二妹呢,要不是家裡送了我,二妹早就能上學了。”

康謠道:“姐姐就是我的老師啊,我現在能認識很多字了呢,學校發下來的課本,我都看了,上麵的字大部分我都認識。”

“好好學習,以後也像你姐姐一樣考初中!”康玉樹鼓勵道。

“不止要考初中呢,我們還要考高中,考大學!”康靜笑道。

小小的康謠用力地點了點頭。

此時的三人大概都沒有想到會一語成讖吧。

回到家時,日頭都還沒有下山。

棉花已經收獲了,往年自家種的棉花都會賣出去,即使種了兩畝棉花,幾乎每年的新棉花都會賣出去,自家用的被子、穿的棉衣都是好多年了的。

今年的棉花,冬梅放了話,一斤都不會賣,全部用來做棉被做新棉衣。

而房頂上多年的茅草也換了新的,就用上回冬梅最後一次去割回來的茅草蓋的,蓋了厚厚的一層,最後還剩下一點,玉樹去近邊的山上割了一些添上,現在下雨再也不用擔心漏雨了。

冬梅最近也被那些村民氣得不行。前麵他們掙了錢還感謝他們家感謝得像什麼似的,恨不得將他們供起來。現在知道他們是將藥材賣去鎮上之後,就罵他們家不厚道,吸村裡人的血,誰見麵都想唾棄兩聲。

冬梅氣的一連幾天都沒有睡好覺。

“要不是咱們家,他們能掙幾塊錢踹兜裡?甚至有兩家全家出動的,挖了十幾塊錢!要不是咱們,他們上哪掙這個錢去?我們但凡心黑一點,幾分錢一斤他們也會去挖!現在倒罵起我們來了,真是氣人!”

儘管隔了幾天,說起這件事,冬梅都還氣得厲害。

康靜勸道:“沒事,氣什麼?他們要賣去鎮上就賣去鎮上唄,也是賣給白叔,我們家承白叔照顧,現在生活明顯改善了,以後就是不做藥材生意了,以後生活也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冬梅道:“我也不是因為他們不賣給我們了而生氣,他們賣給白先生當然也好,但是掙了錢轉頭就來罵咱們,這是什麼道理?”

冬梅說著說著,又氣紅了臉。

“說就說唄,你以前被說得還少嗎?他們就是嫉妒。”

這一點,康靜還真是說對了,一開始大家掙錢的時候,都十分感激康靜一家人,但是慢慢地就感覺出彆的味來了——

康靜一家人每天收這麼多藥材,這得掙多少錢?是不是他們的辛苦錢都被康家人掙去了?

這樣一想,心裡就不太好受了。也不知道是誰率先知道了康家是將藥材送去鎮上賣給藥店。消息傳出來之後,大家心裡都有些活泛。反正賣得都不遠,與其讓康家人在中間掙差價,還不如自己運去鎮上賣呢。

總之,在他們眼中,康家人就是黑了心肝。

康靜勸道:“人心都是這樣的,您又不是現在才知道,他們要說就任他們說去唄。大不了咱們不做藥材生意了,我重新想個門道。”

冬梅聽了沒什麼,康玉樹聽了卻眼前一亮,他正愁失去了這個掙錢的好門路,閨女心思活泛,說不定還嫩想到什麼掙錢的門路呢?

“還有啥能掙錢?閨女。”康玉樹湊上來問道。

冬梅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俺閨女是要好好學習的,現在家裡暫時也不缺錢了,好好種地過日子吧!彆折騰將好不容易掙來的錢給折騰沒了。”

至於要做點彆的什麼,康靜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

“我想想吧,想要掙錢就是這樣的,可能會有收益,也會有風險,做生意就是要膽子大,像娘您這樣的就不成。”康靜笑道。

康玉樹也是這樣想的,他哈哈笑道:“俺閨女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俺們現在掙點本錢,等你讀書出來了,都給你去做本錢。”

康靜有些感動。

她突然想起來,這樣的話,前世她也曾經聽到過一次。

那次方爺將她叫去他的房間,從保險櫃中取出一大捆錢給她。

康靜當時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要給他錢。

她還記得當時方爺穿著一件灰色格子馬甲,白色襯衣,一邊擺弄手上的懷表,一邊表情漠然道:“這算是我的投資,你不是說你想做生意嗎?給你的本錢。”

方爺給了她五萬。九十年代的五萬,是很多錢了。

方爺說是給她的投資,她就問了一句,“怎麼給我現金,銀行彙款多方便。”

她還記得方爺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隻說了一句,“現金對你來說更加安全。”

她後來才知道方爺的意思。

若是他那次給她的錢是通過銀行轉賬,後來方爺被查,查到她頭上的時候,這筆彙款就能成為證據。可是因為是直接給的現金,查不到來源。

大概方爺那個時候就有預感自己要被查了吧。

她前世半生都在受方爺照顧,不論他的身份,但說他個人,對她的恩情莫如再造之恩。

除了那五萬,方爺再也沒有給過她的錢,而她掙錢之後,想要將錢連本帶利地給他,他也不收。

方爺前世有妻子,不管外麵的人怎麼傳她和方爺的關係,方爺也從來不會出來解釋,隻有她和方爺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方爺從來沒有碰過她。

她為了報答方爺,前麵幾年一直跟在他身邊。由此她也就知道了,方爺和他那位夫人的婚姻隻是一場聯姻,兩人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各玩各的,互不乾涉。但是由於利益糾葛,兩人誰也不提離婚。

她還曾經聽說過方爺成長的環境並不好,所以後麵才會走上那條路。可是方爺的氣度根本就不像是出身卑微的人,他的行為舉止都像是天生的上位者。

不過後來方爺被抓之後,他夫人怕受牽連,麻利地提了離婚,彼時方爺已經進了看守所,看著他十幾年的妻子帶著律師來想要他簽字同意離婚,什麼也沒說,很痛快地將字簽了。

他妻子以為離婚了兩人的財產她至少能分一半,但是沒想到後麵全被郭嘉沒收了。

康靜很快發覺自己想太遠了,可是一想到方爺最後的下場,她還是於心不忍,方爺是個好人。

康靜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遇到他,畢竟命運都不一樣了,康靜想,如果能遇到方爺,她一定會全力勸阻他進入H幫。

康靜在家待了兩天,她周五回家的,周日下午,康玉樹就趕著馬車送她和妹妹去鎮上。平時走路需要三個小時,坐馬車隻需要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康靜在家的這兩天,果然再也沒有人來康家賣藥材了。一開始還有隔壁村不知道消息的會過來賣藥材,後來知道了之後也不過來了。

剛好農忙的時間也到了,康玉樹和冬梅兩個人下地收糧食。

農忙的時候學校會放假,念了幾天書,學校就放農忙假了,放一周。

這幾天,果然有村民趕來鎮上賣藥材了。

他們像以前賣藥材那樣隨便處理了一下,藥材都沒有康家人自己用心處理的賣相好,更有不少人往藥材裡摻假。

這些藥材都是半乾的,收了以後還得再加工一次。

白叔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仔細看了看,報了一個收購價。

一斤一毛兩毛的。

來賣藥材的人都驚呆了,他們賣給康家人也是這個價格,但是不同的是,他們是賣新鮮的給康家人,一下山連處理都沒有就直接賣給他們了,都帶著泥巴可以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