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失戀的女人(一)(1 / 2)

一間通體潔白的房間裡, 一個穿著粉色西裝的的年輕女人將手支在桌麵上,她化著淡妝,眉眼清秀, 帶著一副細銀邊眼鏡。她對麵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

女人嘴唇不停地闔動, 手中攥著紙巾, 眼淚從她眼中大滴大滴地滑落, 她泣不成聲, 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我們是大學同學,大一的時候是他追我的,你敢信嗎?五年的感情,說變就變,都說感情是越處越淡, 可是五年時間過去, 我一如當初那樣深愛他,他卻煩了。”

她眼睛已經紅腫,睫毛因為淚水而粘粘到一起, 下巴處眼淚連成了串。

她手中的紙巾已經完全濕了。坐在她對麵的粉色西裝女人靜靜地聆聽著, 表情一直未變。粉色西裝女人從一旁的紙巾盒中抽出幾張抽紙遞給女人。

“我們分開半年了, 這半年我過得生不如死, 你不知道我有多頹廢, 你信嗎, 我最開始分開的時候有一百二十斤, 現在隻剩九十幾斤了。我愛他,舍不得他,我曾經無數次去他的住處找他,去他公司樓下堵他。可是他就是鐵了心的不肯回頭了。每次都叫我走, 每次看到我臉就沉下來。愛我的時候說得多好啊,說這一輩子都圍著我轉。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我們每次都不會戴套,我問他要是我懷孕了怎麼辦,他說你要是懷孕了,我馬上回家拿戶口本。”

她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嗚咽了兩聲,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將情緒壓了些許下去,繼續往下說。

粉衣女人臉色一直很冷靜,她將雙手十指交叉地支著。纖細潔白的手腕上,帶著一塊表帶纖細的女士腕表。

“許醫生,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忘不了他。酒我也喝了,醉我也買了。我這半年隔三差五去喝個爛醉。我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對我很失望,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我寧願被一個男人毀了自己的生活。可我真的好愛他啊!我從來沒有愛一個人像愛他那樣。我可以不計較任何事情,我不計較他學曆比我低,我不計較他沒車沒房,我什麼都不計較了,五年青春,換來這樣的下場。他們都勸我放手,我怎麼舍得啊,現在他是對我很殘忍,可是過去的甜蜜太多了,我好像隻要想想過去他的好,過去我們的一切,我就什麼都可以原諒了,我連尊嚴都不要了,死皮賴臉地去找他。”

女人苦笑了一下,“真的,在一起的時候有多甜蜜,分開了就有多殘忍。我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快就忘了,他朋友勸我不要再去找他了,他要我想開一點,他還說我男朋友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他想得開。”

“我也知道該放手了,我這麼辛苦才考上大學,這麼辛苦才找到現在的工作,我不能讓他毀了我的生活,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許醫生,幫幫我吧!”

被稱為許醫生的粉色女人扶了扶眼鏡,終於開口。

“你朋友你家人都說得很對,你不能為了一個男人毀了自己的生活。你要堅強點,也要狠下心來。你想要從失戀中走出來,除了讓時間來愈合傷口,自己也要努力積極地做出改變。”

“從現在開始,你要強製控製自己不要再去想從前,你要時時刻刻告訴自己,從前已經不在了,你愛的那個人不是現在這個絕情絕義的男人,你就當自己愛的人已經死了。你不要去想任何他好的時候,你要想著他壞的地方。”

許聽彎腰從抽屜中找出一個本子和筆,將筆帽打開,和筆記本一起推到了這個女人的麵前。

“寫下他對你做過的不好的事情,以及,你們分開的原因。到底是為什麼,你們不能在一起了。你同時還要寫下他的缺點,告訴自己,正是因為這些,所以你們不能繼續了。你要學會釋懷所有的遺憾,人生的際遇是很神奇的,這隻是人生的一個過程,隻是一個經曆,僅此而已。同時,你要寫下自己原本的目標,你要達成的成就,統統都寫下來。”

女人拿起筆。一滴眼淚掛在她的睫毛上,懸而未落。

她遲疑了一下,緩緩地落筆。

“他沒有學曆,他長得胖,他工作不好,他沒有存款,他沒有上進心,他對未來沒有規劃…許醫生,我姐曾經痛心疾首地問我,問我為什麼自甘頹廢,難不成我對未來沒有規劃了嗎?我對未來有規劃啊,可是我的規劃全部都是他,他走了,我就沒有規劃了。”

許聽靜靜地看著她,“你從現在就開始按我說的做。首先,將這個男人從你的腦海中踢出去。你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接受現實,你和他已經結束了…”

窗外日暮下沉,空曠簡約的房間裡,隻餘下筆在紙上劃過的沙沙的聲音。

女人終於止住了痛哭,她寫下所有之後,將紙捏在手中,一遍一遍地看。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許聽淡淡地道,“你會遇到更合適的人的,忘了他,你就不會痛苦了。”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在許聽的開導下,女人的情緒漸漸地穩定了下來。

許聽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就到這裡吧。”

女人也看了一眼手機,見診療時間已經到了,她打了一個哭嗝,站起身來,“謝謝你,許醫生,我感覺自己好多了。”

許聽站起身來,她繞過辦公桌,伸手抱了一下女人。

“沒事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嗓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安撫的力量,女人似乎也從她身上分到了一點冷靜,她慘淡地笑了笑。

“謝謝許醫生,那我就先走了。下周一,我再過來。”

“好。”

腳步聲在辦公室內響起,開關門聲過後,房間裡隻餘沉默。

許聽疲倦地往背椅一靠,閉上了眼睛,揉了揉大陽穴。她闔目休息,過了一會兒,仿佛是受不了了一樣,她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將窗戶推了上去。

風頓時灌了進來,將房間裡麵殘餘的悲傷氣息衝淡,許聽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從窗戶看出去,三十多層樓底下車流川流不息,轎車變成了一隻隻小螞蟻,慢慢地爬過。風聲很大,底下什麼動靜都傳不上來。

夕陽正一點一點地徐徐落下。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一轉眼,她來這座城市三年了。

許聽轉身,擰起放在抽屜中的提包,關了窗戶,隨著一陣高跟鞋的聲響,她走出了辦公室。

助理小艾坐在門外,見她出來,連忙站了起來,“許姐,下班了啊。”

許聽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你也早點回家吧。”

小艾是新招聘進來的,做事還算勤懇認真,挺不錯的小姑娘。

小艾笑道:“好的,我將報表做完就走。”

許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到地下室提了車,許聽順著這條開過無數遍的道路往家趕。

許聽任職的這家心理谘詢工作室已經快一年了,她是金牌心理谘詢師,收費一個小時接近四位數。許聽畢業五年,買了房和車。

回到家,許聽先去洗了手換了衣服,從冰箱裡拿了個水果洗了,她坐在沙發上,對麵牆上掛著一個電視,但是她沒有開。

房間裡靜謐得隻剩下她輕輕的咀嚼聲。

她房子是去年裝修好的,裝的北歐風格,很簡約,通體是白色以及黑色的裝飾線條。

許聽吃過水果,去了衛生間,接著一陣水聲響起。

洗過澡,許聽對著鏡子吹乾了頭發。

她裹著浴巾走出來,窩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許聽從沙發上爬起來,走進書房,從書架上一排排書中找出一本,坐在台燈下,一頁一頁地看。

“心碎會引起我們情感上的巨大的痛苦,當你感到心碎的時候,你一直依賴的直覺,可能會再次使你誤入歧途,你不能依賴自己的直覺,意識到這段感情為什麼結束,對你治愈心碎很重要。不要去不停地追問為什麼,你需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接受現實。”(作話注明了出處)

她慢慢地將書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大腦研究表明,停止愛一個人所激發的反應機製,和癮君子戒可卡.因或鴉片所激發的機製是一樣的……不停地回憶過去就好像癮君子給自己注射一樣,能讓人感到舒服,這就是心碎難以治愈的原因。”(作話注明了出處)

許聽深吸了一口氣,她慢慢地念。

“你要告訴自己,不要鬆懈,這是一場艱難的戰爭,要用所有的毅力和信念。你告訴自己,我一定會好起來。”她重複地念了一遍,“我會好起來。”

從書房的窗戶看出去,夜幕已經降臨了這座城市,燈光將城市的天空照得很亮,許聽幾乎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星辰。

她合上書,關了燈,從書房走了出來。

還不到八點鐘,許聽已經上床睡下了。

困意一陣陣襲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風從沒有關嚴的窗戶灌了進來,吹拂著窗簾,昏暗的床頭燈亮著,照亮了床上那個睡著的人的臉。

許聽已經睡著了,從她緊閉的雙眼,緊蹙的眉頭可以看出,她睡得並不安穩。

夢裡,她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兩人到了一家鴨爪店。

她和這個男人關係很親密,兩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這天是情人節,她剛發了實習工資,要請這個男人吃飯。

菜很快就端上來了,一圈鴨爪裡,混著蝦。

這個男人愛吃蝦。她將蝦都讓給了男人吃。

“寶貝,幫我拿張紙。”男人帶著手套,額頭上吃得滿是汗,她越過桌子,拿著紙巾替他擦汗。

畫麵一轉,她和這個男人從商場中走了出來。

今天是情節人,到處都是賣花的。新鮮玫瑰花,用塑料紙包裹著,十塊錢一枝。

男人說,寶貝,我送你一枝花吧。

她拉住了男人,十塊錢一枝,她舍不得讓他掏錢。

“我不要玫瑰,你送我一枝人臉花吧。”

男人將兩隻手掌托在下巴充作葉子,胖臉上掛滿了微笑。

她覺得她的男人可真可愛啊,她站在不遠處用手機給他拍照,拍下了這一枝他送給她的特彆的花。

她開心地笑著,滿臉都是幸福。

兩人還拍下了第一張合照,是對著商場的玻璃拍的,她幸福地依偎在男人的手臂上,兩人都開心的笑著。她發了朋友圈,告訴所有人,她有男朋友了。

窗外的風越發大了,嗚嗚聲將床上那個臉上帶著笑容的人吵醒。

許聽睜開眼睛,失神地看著天花板。

三年了,她還是會夢見他。

許聽按住狂跳的心臟,她明明是心理醫生啊,她見過了芸芸不知凡幾的心理病人,她甚至知道所有的治愈心碎的方法,為何就是無法自醫呢。

良久,她從床下下來,關嚴了窗戶。

窗外的城市夜景已經暗下來了,她回到床上,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淩晨三點。

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醒,整整三年,每天如此。

三年來,她的生活變化很大。她成了行業內著名的心理谘詢師,她不再是當初那個連十塊錢都舍不得花的剛步入社會的小姑娘,她買了車買了房,心卻加倍的空。

許聽煩躁得睡不著,隻好起來再次去衛生間衝了個澡。洗澡的時候,她能靜下心來想東西,她清醒的時候,是不會去想過去的。

她是醫生,知道沉迷過去,是在毀掉自己。

衝了個澡,心情平複了很多。

她再次躺下,盯著天花板出神。

這三年來,她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彆人。三年時間已經足夠正常人治愈一切傷痛了,何況她是心理醫生,她應該是最能調節自己的。可是她卻沒有。

許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早上六點,她再次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