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漱之後換了衣服,去附近的公園跑步。
公園裡沒什麼人,她沿著橡膠跑道慢慢地跑。這座公園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她和他的影子。
“我和我兄弟幾個,讓他媳婦去考駕照了,以後我們出去喝酒,也不用擔心沒人開車了。”
她當時聽了在想什麼呢?他們當時還沒有在一起,可是她當時心裡在想,我會開車呀。
“以後每天下班我都約你來這裡,我要減肥,你陪我一起吧。”
“離公司太遠了,你打車要三十呢!”
“沒事。我坐公交回去。”
她慢慢地在桐蔭道上跑著,汗水從她的額頭上不停地滑落。她仿佛看到了從前,她和他並肩走在這條路上,兩人挨得很近。
“今天走了兩個小時,我腰有點痛。”
“是我不好,沒有規劃好路線,下次我們不走那麼長時間了。”他心疼地說。
她和他的約會最多的就是在這處公園,兩人最開始相第一次親吻是在這裡,擁抱也是在這裡。
她跑到了一處公廁外麵,她仿佛又看到了她和他走到了這裡,她想上廁所,將包包拿給他,她上完廁所走出來,他拿著包,乖巧地站在路邊等她。
許聽加快了速度,呼呼地喘氣。
她對每一個病人說,想要從過去走出來,就不能去回憶過去,一點點都不能。她對病人說,要去想他的不好,不要想他的好,否則永遠都走不出來。
許聽將房買了這處公園附近,她每天都要來這座公園跑步。日複一日地承受著來自過去的折磨,她似乎心已經不會疼了,即使在每一處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即使這三年不管她的世界如何改變,她都無法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
誰能想到,嘴上侃侃而談,幫助無數病人從傷害痛苦中走出來的許聽,從來無法將自己治愈呢。
她跑了兩圈十公裡。
結束運動,放鬆過後,她往回走。
路過一處公廁。
公廁中走出來一個姑娘,外麵一個高胖的男人站著等她。
她展開雙手朝男人飛奔而去,“石小胖!”
那男人微笑著下蹲,拍了拍大腿,“來!”
姑娘跑到了男人身前,一蹦而起,跳到了男人身上,雙手攀住他的脖子。男人抱著她,轉了兩圈。
許聽揉了揉眼睛,那一對男女消失不見了。
出了公園,許聽回到家。
她九點鐘還有一個預約。
快速地衝了澡,花了五分鐘化了個妝,許聽拿上包包衝出了家門。
還好去公司的路上不堵車,但是她也得開快點才能及時趕到公司。
病人已經在等她了。
看著很年輕的小姑娘,可能是剛出學校進入社會。她臉色不太好看,黑眼圈十分明顯。
進了診室,她示意姑娘坐下。
小姑娘沒有說話,先從包包中摸出煙,點了一支。
還沒有說話,眼睛先紅了。
許聽已經很有經驗了,她靜靜地等著,等病人平複心情之後主動開口敘述自己的故事。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
許聽聽完了她的故事,冷靜地給她分析並告訴她要怎麼做怎麼自救。
姑娘果然是剛出社會不久,來看醫生的錢是她兩個月攢下的工資。
每一個病人都加了她的微信,她們會在微信裡和許聽溝通。許聽也方便知道這些姑娘後來怎麼樣。
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在時間的衝刷下能成功地從過去走出來,隻是時間或長或短。最長的到現在都還沒有走出來,最短的在跟她聊完回去之後,約了朋友去蹦迪喝酒,酒醒之後就什麼都忘了。
這是最幸運的了。
一天的忙碌,許聽準時下班。她所有的預約都在上班時間,下班時間她不會回複工作上的任何人的消息,也從來都不會加班。
許聽走出工作室的時候,遇到了她的老板,王姐。
王姐四十多歲了,以前也是心理醫生,和她前夫結婚十年,前夫出軌,王姐果斷選擇了離婚,帶著孩子單身到了現在。
“王姐。”她笑了笑,朝她打招呼。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是,她就職的這家工作室,隻要是結了婚的,婚姻沒出問題的,幾乎沒有。醫者不自醫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他們在處理人際關係和婚姻關係上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實際經驗,可是幾乎沒有人能將這套理論成功地用在自己的婚姻裡。
“小許啊!下班了?”
“是啊,王姐有什麼約會?”許聽笑道。
王姐燙著一頭性感的大波浪,可是她除了工作幾乎就沒有自己的生活,她將剩下的時間全部都用在了孩子身上。
“唉!一會兒得帶孩子去上鋼琴課。”王姐苦著臉。
“我說你真的該請個阿姨了。”王姐上班的時候,孩子好像是她母親在幫忙帶,下班就她自己帶。
“沒有自己的生活怎麼能行。”許聽道。
王姐笑道:“你還沒有孩子,等你有孩子了就知道,這孩子啊,就我媽帶我都不是很放心,彆說給一個陌生人帶了。”
許聽笑著搖搖頭,心裡卻想到了一個畫麵。
也是在那處公園,他牽著她的手,笑著說:“以後我們如果生兩個孩子,可以讓一個跟你姓。”
許聽以前是很喜歡孩子的,可是現在看到彆人的孩子,心裡就會想,他和彆人的孩子會長什麼樣子,會像他小時候那樣看起來憨憨的嗎?會像他小時候那樣三歲才會說話嗎?
王姐不知道許聽的過去,許聽從來沒有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行了,你回去吧。真羨慕你們啊,夜生活夠豐富吧?”
許聽笑道:“哪裡有什麼夜生活,我提前過上了老年人的生活,八點鐘就上床睡覺。”
王姐嘖嘖了兩聲,“難怪你皮膚這麼好。”
許聽和王姐告辭之後,開車回家。
她的生活確實很單調很無聊。在這座城市,她幾乎沒有什麼朋友,以前的朋友也全部都不聯係了,他們都知道她的過去,雖然這些朋友不會提到他,可是許聽卻害怕,她害怕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即使她幾乎沒有從從前走出來。
她沉默地開著車,她車廂裡也從來不放音樂。
一路上有好幾個紅綠燈。
她開得很慢,並不去爭搶那幾秒鐘,所以輪到她的車的時候,綠燈跳成了黃燈。
她雙手把在方向盤上。
這個紅燈很長,一百多秒。
她無聊地望向路邊。
路邊有一群人在等著過紅綠燈,她本來隻是晃眼看過去,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隻是晃過,她卻一眼從人群中將他認了出來。
把著方向盤的手陡然握緊,她死死地盯著路邊那個人。
這是三年來,她和他第一次見麵。也不能說是見麵,隻是她看到了他。
他並沒有注意路口等候的車輛,他跟著人群在過紅綠燈。
許聽的目光從他的臉移下,放在了他懷裡抱著的孩子身上。
是個男孩,看上去有兩歲了。長得和他很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顯然是他的孩子。
他一手抱著孩子,另一手牽著一個女人。
那是個秀氣的女人,依偎在丈夫身邊,他還是和從前一樣,護著他的女人過馬路,隻是那個女人不是她了。
許聽的目光死死地追逐著這一家三口。
她曾經許願,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了。分開鬨得很難看,她被傷透了心。她給他發過一條可笑的消息,說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後來她想這樣的話太過可笑,她不要一輩子都記得他,最好是全忘了。
身後響起了催促的喇叭聲,許聽的心神卻跟在那一家三口身上挪不開。
他孩子長得真的乖巧可愛,和他很像。
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曾經無數次想象過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原來是這樣的。
那一家三口已經朝反方向走去,看不見了。
身後的催促的喇叭聲響成了一片,十幾秒的綠燈跳過,又變成了紅色。許聽恍惚間沒有注意到信號燈,剛踩下油門,車前方的斑馬線上蹦蹦跳跳走過一個孩子,她猛地回過神,一腳重重地踩下刹車。
最後到底是怎麼走的,許聽已經回憶不起來了,她腦海中都是那一家三口。
可真是命運弄人啊。
她其實早就知道他結婚了。妻子是他的前女友,他在遇到她之前,和他前女友在一起八年。
而許聽和他在一起不過三個月。
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曾經給他三個月的試用期,後麵隻過了一個月,她就給他轉正了。
誰曾想三個月剛過,他們就分手了。
僅僅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