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博笑道:“沒什麼,我跟你們說過我來的路上車被人追尾了嘛!我剛才去衛生間的時候碰到這個姑娘了,她下午的時候心情好像就不是很好,我剛才問她,她說她一個人來的,我就多關注了一下。”
“姑娘?”大家都抓住了關鍵詞。
“你說過是個挺年輕的姑娘,怎麼樣,長得怎麼樣,要不要試著發展一下,就你一個人沒有女朋友,你不要拉低我們的平均水平了!”
周易博笑罵:“什麼呀!”說話間,他注意到一個男人走到了許聽身邊,手上握著一杯酒,似乎是想要跟許聽喝酒。
周易博也是男人,雖然一直沒有女朋友,但是男人對男人是很了解的。說句有些妄斷的話,成天泡酒吧的男人十個至少過半不是什麼好人。
周易博想都沒想,直接起身走了過去。
許聽每次來酒吧都會遇到有人上來搭訕,所以也並不驚訝也不奇怪。
她還是一樣的說辭,“不好意思,我隻想安靜地喝兩杯。”
這個男人穿著灰色的西裝,外形條件也不是很差,關鍵是,他手腕上帶著一塊勞力士的綠水鬼。大概所有識貨的女人看到他手腕上的這塊表,就能估量出他的身價來。
“沒關係,如果你隻想安靜地喝,那麼我不說話就好了。”男人笑道。
許聽注意到他故意將手腕抬高,用一種比較彆扭的姿勢展示他手上的腕表。
見許聽如他所願地注意到了他手腕上戴著的表,男人笑容更深了一些。
許聽心中冷笑,想要用錢來誘惑她,區區一塊綠水鬼隻怕還不夠。許聽這些年來不知道認識了多少身家過億的男人,她要是會為錢而折腰,現在估計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喝一杯嗎?你要喝什麼?”男人見她遲遲沒有說話,還以為她是默許了。
就在這時,一個人擠到了許聽身邊。他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扭頭對許聽道:“這麼巧又遇到了你,我還是想請你過去坐坐。”末了,他又補了一句,“要是你不願意過去,我就在這請你喝一杯吧。”
許聽最開始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過來,隨後見他有意無意地將那個男人擠到了一邊,心裡頓時有些了悟。今天下午她就見識過了這個男人的熱心,興許這會兒過來也是因為擔心她喝多之後被壞人帶走吧。
下午撞了人家的車,他不僅沒有責怪她還安慰她。許聽雖然不願意交朋友,但是以德報德,刻在她骨子裡的素養要她想請周易博喝一杯。
“行啊,我請你吧,就當做是下午的賠罪了。”
周易博連連搖頭,“不不,賠什麼罪啊,你也不是故意的,沒關係的,反正這車我也準備送去4S店保養了。”
許聽叫了酒吧過來,要了兩杯酒。
那個被周易博擠開的男人有些不大高興了,眼看自己就要成功勾得美女上鉤了,突然冒出來個男的算怎麼回事啊。他從側邊拍了拍周易博的肩膀,“哥們,你誰啊?”
周易博轉過頭,臉上的微笑迅速收了起來。
“我是她朋友,你誰啊?”
一聽是許聽的朋友,男人覺得這個目標計劃明顯泡湯了。眼見著許聽也沒有想要和他繼續聊一聊的想法,男人悻悻地走了。
周易博和許聽碰了杯,“隨意啊,慢慢喝。”
許聽笑了笑,道:“謝謝你。”
周易博擺了擺手,“沒有的事。”他本來想跟許聽說女生不要獨自來酒吧,但是話沒有出口,忍了下去了。他和人家都還沒有正式認識呢,這樣一幅說教的口吻怕引起人家不耐煩。
周易博伸手,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周易博。”
許聽看著他伸出來的手。他的手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指節修長而均勻。她遲疑了一下,將手握緊再鬆開,抬頭看了周易博一眼。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
許聽咽了一口口水,才將手搭了上去,幾乎是剛觸碰到就將手縮了回來。
她知道,自己這個症狀是社恐症的的症狀。這三年來,這個症狀在她身上越來越嚴重。而且她的症狀不是典型的,她和她的病人可以自如地交流,在工作上,即使是新來的同事,她也可以自如地溝通,唯獨在朋友這塊,她無法自如地去交朋友。
周易博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但是沒有在意。
許聽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她想走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她手機震動了。這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告辭機會。
她幾乎想都沒有想就從包中見手機拿了出來。
酒吧的音樂雖然有些吵,但是還沒有到震耳欲聾的地步。她摸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客戶張歡。
她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她在下班時間是不會接客戶的電話的。但是她實在太想從這種讓她不舒服的氛圍中逃出來了,所以在經過片刻的猶豫,她揚著手機朝周易博示意了一下,劃過了接聽鍵,又按了免提,以免酒吧聲音太吵她聽不見,隨即將手機湊在耳邊。
“喂?”
那邊沒作聲,她聽到一種沙沙的聲音,感覺那邊風好像很大。
“張歡嗎找我有事嗎?”
對方還是沒有說話。許聽轉目看了周易博一眼。
等了半分鐘,對方還是沒有說話,許聽以為是對方錯按了,正要將手機從耳邊拿下掛斷電話,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聲音。
“許醫生。”
“你說,我聽得見。我這邊有些吵,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
對方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哭著道:“許醫生,我照著你說的方法做了,我燒掉了過去的所有的東西,我將他送我的東西都扔掉了。你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決心,才能將他送給我的手鏈扔掉嗎?我太愛他了,每次分開我都會哭,他從來不會主動送我東西,那手鏈是我管他要的。他說他曾經帶在手上四年。許醫生…”
那邊泣不成聲,許聽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她興許真的不夠敬業吧,每天上班已經聽了太多負能量的東西,這些東西從彆人嘴裡吐出來,卻好像全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日複一日,她背負的負能量也越來越多。所以她覺得自己上班時間將自己當成垃圾桶就可以了,下班時間她想做回自己,所以她下班時間都不會再和患者聯係。
對方還在痛哭。
“我這樣愛他,我每天將手鏈帶在手上,睡覺的時候也要握著手鏈才能睡。他還愛我的時候,他每天困了想先睡的時候,總會將手機擺在我能看到他的地方,讓我看著他睡著。我每天聽著他呼吸聲入睡。我真的真的好愛他,可是我失去他了。”
許聽深吸了一口氣,將麵前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什麼方法我都嘗試過了,我看了無數心理醫生,全部都沒有用。我太累了…”
許聽霍地站了起來。
豐富的經驗告訴許聽,對方的口吻已經透出一股深深的絕望,她現在處在一個很危險的境地。聯係到聽筒中傳來很清晰的風聲,許聽心中警鈴大作。
“許醫生,我實在太痛苦了,日複一日的痛苦,你對我說,每個失戀的人都會經曆這一階段,但是他們總會好起來,但是我想沒有人會像我愛他一樣深吧。每天每天都這樣難熬,每天都從夢中痛醒過來,睜眼就是沉重的痛苦壓著我。我真的受不了了。許醫生,你是我看過的最好的心理醫生,你知道嗎,我最痛苦的時候,多想有個人抱抱我啊,你是第一個擁抱我鼓勵我的人。你彆難過,我的死不是因為你沒有做好,而是我沒有做好。”
“張歡!”許聽爆喝出聲,“我告訴你,你站在那裡彆動,你彆動!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太過恐懼讓她一瞬間失去言語組織能力,她深吸了一口氣,她判斷出對方打這個電話就是想要跟她告彆,隻要電話一掛斷,對方說不定就會跳下去了。
她被酒精麻痹的腦子急速轉動,她判斷張歡已經對旁人的幫助失去了信心。如她所說,她是對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信心,她覺得太難熬了,所以想要結束這一切。
而她肯在跳下去之前給許聽打這個電話,說明她對許聽心懷一絲信任。或者說,她在跳下去之前給許聽打這個電話,是存著最後一絲絕望的希翼,她內心深處是希望許聽能夠拯救她的。
酒吧實在太吵了,許聽害怕對方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她滑下高腳椅,一邊說一邊朝門口奔跑。
“張歡,張歡你聽我說。你說我是第一個擁抱你鼓勵你的,你彆辜負我好嗎?我還想抱抱你。”
張歡那邊沒作聲,許聽知道她是在等,等她能說出讓她重燃希望的話。
就在這十幾秒鐘的時間,許聽已經衝出了酒吧大門,所有的喧囂都被隔絕在了身後,聽筒裡清晰得連對方呼吸聲都聽得見。
張歡是她一個月前接待的病人,她屬於那種很嚴重型的。她和她前男友分開兩個月了,處於最痛苦的時期。
許聽已經竭儘所能地在幫助她,但是張歡太年輕了,以前從來沒有經曆過挫折。她自身的性格有些任性,又很不理智,分手之後,曾經上演十八般武藝想要將她前男友追回來,但她前男友鐵了心要分開。她是她媽媽帶著來看病的,在這之前,她們已經看過了好幾個心理醫生,但是都沒有作用。
她還記得當時看到張歡的時候,她已經瘦得脫了相,聽她媽媽說,自從和她前男友分手之後,張歡就一直沒怎麼吃東西,都是買了葡萄糖,強行讓她吃下去。
小姑娘當時坐在她的診室裡,隻要一提到她的前男友就會泣不成聲。她陷得實在太深了,分手後不上班,整天在家裡待著。她爸媽實在太擔心了,就開始給她找心理醫生。
因為見多了這樣的病人,所以許聽並沒有格外對待。這一個月來,在她的開導下,小姑娘看起來狀態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啊。許聽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張歡,張歡你聽我說,我現在馬上過來找你,我想見你,你就在那裡等我好嗎?我保證我很快就能趕過來。”
她一邊說一邊跑,跑到了道路邊卻發現道路上沒有車,要去主乾道至少要走五分鐘。
她今天沒有開車!
沒辦法了,許聽拔腿就要跑。
這時候,身後有一個人突然伸手抓住她。
許聽一驚,豁然轉頭。
是周易博。
周易博剛在就在許聽旁邊,見她這樣驚慌失措,猜想她遇到事情了,見她慌張地拔腿就往外跑,連忙跟了上來。一看許聽張望就知道她是在找車。
“你是要找車嗎?我的車就停在旁邊的。”
許聽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她顧不得許多,朝他伸出手,“鑰匙給我。”
周易博知道她喝了很多酒,他沒有將鑰匙給她。旁邊就有好幾個招攬客人的酒保,他幾步走過去,揚聲問道,“請問誰會開車?三百塊錢,請一次代駕。”
有錢能使鬼推磨,兩個酒托站出來說自己會開車。周易博隨機選了一個,帶著他去了自己的車邊,將車開了過來。
許聽連忙上了車。
上了車之後,她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她用最柔和的聲音詢問張歡,但是張歡怎麼都不肯說出地址。
周易博從她話中聽出了點意思,好像是一個人想不開要自儘。
難怪她這樣慌亂。
可是對方不肯說出自己的地址,他們就沒辦法找到她。
“張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