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打你嗎?可以打你嗎?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繞著席堯章揮之不去, 他的冷靜再一次被撕裂。
“閉嘴,不許再提打人一個字。”他竭力控製自己即將爆發地情緒,呼哧呼哧地喘氣。
“為什麼不能提, 不是有句話叫‘自所不欲勿施於人’嗎?或許你親自感受過被打的滋味,就能體會你兒子的痛苦,然後良心發現回頭是岸呢?”蕭如斯笑得邪惡, 舉了舉自己白嫩嫩地拳頭,“我一般不打人, 能讓我動手的不是一般人,看在席勻蘇小朋友的麵子上, 我可以友情提供‘挨打’服務,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請把握哦, 叔叔?”
最後的‘叔叔’兩個字喊得意味聲長, 也讓席堯章的頭炸裂似地痛。
“你懂什麼,你什麼也不懂?”他奔潰地抓自己自己的頭發,冷酷優雅地總裁形象蕩然無存,“你以為我願意對自己的兒子動手嗎?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寧願受傷的是我自己,我願意百倍償還勻蘇所受的痛苦。可是我控製不了自己,控製不了自己。你讓我怎麼辦, 讓我怎麼辦?我愛他, 他是我的兒子啊!”
這個男人終於流下了懺愧難當的淚水, 好像所做的一切是多麼的逼不得已似的。
如看一座山的崩塌,換了平常人會震撼難受,甚至羞愧得退避三舍, 不忍心看人露出軟弱難堪的一麵。
然而蕭如斯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聽著,甚至有點無趣地道:“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自己願不願意嘗試一下挨打的滋味,嘴上說的‘愛’再好聽,流得淚再動人,沉浸在恐懼中身體被摧毀被虐打,遍體鱗傷的人始終都不是你啊。痛不在自己身上就無法感同身受,如果沒有體會過席勻蘇的切膚之痛,又有什麼資格說出寧願受傷是自己的話來,又有什麼資格流淚,更遑論談‘愛’之一字。在我看來根本就是自私自利,把席勻蘇當成了你發泄暴力的對象,卻滿嘴的借口,虛偽至極。”
如果真的把兒子看得重要,真的愛他,怎麼可能會放任自己施加暴力,而不是想辦法克製自己呢?所謂的父愛,未免太膚淺。
“住口,住口,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席堯章狼狽地一抹臉,喃喃自語,“我是愛他的,我是在乎他的。”
“那就證明?”蕭如斯挑了挑眉,蠻不在乎地道。
“怎麼證明?”席堯章自嘲一笑,“跟你說的一樣被打一頓嗎?如果被打一頓就能擺脫一切,讓所有恢複正常,我願意,可是也不是由你這個小姑娘來。”
他的雙眸一片死寂,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精力,疲憊地轉過身。
“不要告訴他我來過,至於要不要說出去,隨便你。”席堯章放棄了,他的確對不起兒子,也不怪小姑娘打抱不平。也許回去後他應該將席勻蘇遠遠送走,他早該這麼做的,隻要沒有了自己這個失職的父親,兒子就再也不用承受痛苦了。
蕭如斯挑了挑眉,忽然閃身擋在他麵前:“等等。”
席堯章困惑地眨了眨眼,想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方才小姑娘不是離自己幾米遠嗎?她是怎麼一下子到了前麵的?真的好像一下子冒出來,變魔術似的。
“如果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不能打席勻蘇,反過來你自己要吃點苦頭,願意一試嗎?”她饒有興致地問。
“小姑娘不要開玩笑了,我要走了。”席堯章還是不喜歡被人提及自己虐待兒子的事,難看地沉下了臉,伸手就要推開她。
蕭如斯如玉雕琢地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看似輕柔無力,席堯章卻一下子動不了。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驚疑不定地看著瘦丁丁地女孩,手下下意識地使力,卻紋絲不動。
“你想做什麼?”席勻蘇內心咆哮,難道自己是遇到什麼高人了嗎?
“我對你沒興趣,你如何也不關我的事,但是席勻蘇不同,”蕭如斯收回手指,背著手幽暗地道,“再被你繼續打下去,他的根基就要毀了。”
一個還未長成地孩子長久地遭受虐打,而且他身上地傷明顯沒有被好好地醫治,以及席勻蘇本人的心情抑鬱低沉,再這樣下去哪怕席勻蘇再是天資出眾,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消耗,會很快地損落的。
開玩笑,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練武的人才,蕭如斯不想對方就這麼被糟蹋了。
“什麼被毀?”席堯章急急追問,“你到底是怎麼意思?”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議,喔,或許我可以先讓你感受一下。”蕭如斯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詭異,輕聲道,“如果這樣過後你能接受,那我倒有幾分相信你口中的‘父愛’了。”
說著,不等席堯章開口質問,她輕飄飄地拍出了一掌,就拍在他的胸口上。
一股霸道的真氣立即順著他的經脈潛入四肢八骸,如撒了歡地遊竄在血管中,瞄準目標纏繞了上去吞噬戾氣。
“啊!”席堯章發出一聲慘叫,雙手反射性地按住自己的心臟,隨即倒了下去。
“噓,小聲點,會驚動人的。”蕭如斯蹲下身子,溫柔地在席堯章身上點了啞穴。
好吧,其實她是怕被席勻蘇看到自己‘欺負’他爸爸,萬一再也不要練武了怎麼辦?
看了看周圍,蕭如斯覺得還是不保險,伸手提起地上翻騰的席堯章,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席勻蘇正拿著那本內功心法凝眉苦思,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再側頭仔細聽,又沒有了。搖了下頭,他隻當是自己聽錯了,重新低頭看著手中的書。
而蕭如斯則是選了個冷清周圍沒有監控的地方,才將手裡的席堯章丟下。
托知識麵拓寬的緣故,她現在已經能精確地查探四周有沒有安裝攝像頭,以及如何完美地避開監控路線,這不得不說都是學習與時俱進的成果啊!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席堯章忍受身上突如其來的疼痛,滿頭大汗地張嘴想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隻能無聲地斥問。
手指輕拂過,蕭如斯解開他的‘啞穴’,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忍著啊,好好聽我的解釋。”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席堯章望著她的眼神充滿了警惕,手指抓進土裡,青筋暴突。
痛,好痛,像是從心裡延伸出來的痛楚,讓他忍不住想尖叫出聲。
“我嘛,隻是你兒子的同桌,不巧,懂得一點點武功。”蕭如斯謙虛地點著腳尖道,“就比如你身上的痛感,它來自我的一門功法。我這門功法有一項好處,專門為抑製走火入魔,刺激人恢複神智而設。它此刻就在你的體內,隻要你一旦產生暴戾之氣,它就會發作,好像你現在一樣。”
蕭如斯悠閒地蹲下身子,欣賞地看著他痛得想打滾的模樣:“不是說寧願自己痛也舍不得席勻蘇痛嗎?不是說無法控製自己嗎?‘箍魔心訣’或許可以幫你的忙喲,在傷害彆人之前自己先受其痛,無法控製的話也請你自己吃下苦果,就放過你兒子吧!”
靜靜地凝視男人已經變得赤紅地雙眸,蕭如斯好整以暇地問:“席先生,你現在意下如何?”
席堯章憑著最後一絲理智控製著自己不狂吼出聲,他不想自己變得那麼淒慘,那麼狼狽!模糊的神智中,蕭如斯的話語鑽入耳中,他恍惚地想是自己痛得糊塗了,還是對方在異想天開,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武功’,一定是騙人的。
可是遍襲全身的痛不是假的,他已經忍不住嘶啞地低吼出聲,身子抑製不住地開始翻滾,就像他曾經鄙視的無能軟弱的人們。
淚水情不自禁地溢出,他想,勻蘇當時是不是就是這麼痛?他被自己這個父親虐待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心裡求救,希望能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他是不是曾經很絕望,卻隻能無力地蜷縮起身子承受他的拳腳?他是不是也曾躲起來偷偷哭泣,一個人默默地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