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長風有歸處 語笑闌珊 7198 字 8個月前

柳弦安仔細聽了很久,聽到後頭,因為注意力太過集中,甚至都開始持續耳鳴。

夜風裡裹著薄薄一層白霧,使得梁戍身上更加濕冷,那股寒意簡直像是從骨頭裡滲出來的。如此冷而硬的一個人,再加上始終也找不到的心跳、摸不到的脈搏,真的還……活著嗎?

柳弦安不自覺就打了個寒顫。

梁戍嘴角一揚,繼續貴氣淩人,慵懶著他的慵懶。

程素月在一旁牙縫飄字:“哥,柳二公子是在王爺懷裡睡著了嗎?”

高林心裡也很沒底,這怎麼老半天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句話?

最後還是梁戍主動將柳弦安推開的。

畢竟驍王殿下內力再高強,也不能一直不呼吸,容易憋出毛病。看著柳弦安震驚而又困惑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微微傾身,平視著對方的雙眼,心情很好地求教:“本王這傷,沒事吧?”

柳弦安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尋常人若是沒了心跳……可偏偏這位驍王殿下看起來又毫無異狀,世間難不成真有如此邪門的功夫,能將血肉之軀練成一塊鐵石?

他從未在正經醫書中讀過相關記載,在不正經的小話本裡倒是見識了不少南蠻僵屍與活人煉傀,一個個都凶殘得緊,但堂堂一國統帥,總不至於走這下三濫的路數。柳弦安這麼想著,又問:“王爺最近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有。”梁戍單手將大氅歸攏,虛虛按揉著太陽穴,“頭疼,心悸,胃痛,手腳偶爾酸麻無力,胃口差,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還容易夢魘。”

程素月被這一係列症狀給聽懵了,她納悶地看向身旁的兄長,咱王爺什麼時候病成了這漏風的篩子,你怎麼一點都沒跟我提?

高林將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心情複雜,千言萬語哽於喉頭。

相信我,王爺沒事,他純粹是閒得發慌。

程素月:“……”

柳弦安又給梁戍診了一次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對方的手腕這回好像變得更冷了。雖不明具體緣由,但陽氣虛衰,陰寒內盛,總是於身體不利,正這麼想著,指尖下靜止的脈搏突然微微跳了一下,他趕忙凝神再探,梁戍卻已經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袖中。

柳弦安欲言又止:“王爺。”

梁戍寬宏大量道:“本王這傷病已經有了年份,柳二公子若是診不出來,也不必強求。”

柳弦安其實還想再試一下,但能不能試出結果,又確實拿不準,驍王殿下是不能隨便被拿來練手的,所以他最後也隻開了張溫補的方子交給程素月,歉意道:“是我醫術不精。”

“柳二公子千萬彆這麼說。”程素月安慰他,“太醫院那些人開的方子,也同樣是這幾味藥,每回都說要好好休息,可能這傷病就是得靜養吧,不過王爺也靜不下來。”

柳弦安就著月光,在一堆藥材裡挑揀煎藥要用的:“為何靜不下來?”

程素月歎氣:“西北十八城總有事端,回到王都,朝中那些老頭一樣話多屁……呃,話多事多。這兩年時局雖比以前安穩了,可也沒穩到天下清平,高枕無憂的份上,東南西北的,四境各有各亂,王爺前陣子簡直一刻都不得清閒,滿身是傷仍得跨馬提刀。此番皇上讓王爺去白鶴城求親,也是想找個由頭讓他歇一陣,再順便安個家,彆總是形單影隻到處奔波,驍王府裡無人看顧,野草都要長出一丈長。”

提到親事,柳弦安手下一頓,轉頭認真建議:“那驍王殿下應當找一個持家穩重的姑娘,阿願驕縱慣了,什麼都不懂,又任性貪玩,怕是擔不起這份大任。”

程素月笑:“柳二公子故意這麼說,是舍不得妹妹遠嫁吧?我聽說柳小姐長得美若天仙,整座白鶴城的少年都傾慕於她。”

“沒有,不是的。”柳弦安想起梁戍“漂亮就行”的成親需求,極力否認,“外頭傳言怎能當真,若想找絕色美人,還是該去錦繡繁華的王城。”

程素月卻不大讚同他這種說法,因為事實擺在眼前,王城再錦繡再繁華,也沒有哪個男子能比柳二公子更好看,可見美人不美人,與地方大小沒有任何關係。

柳弦安又問:“王爺喜歡什麼樣的人?”

“王爺啊,”程素月想了半天,搖頭,“王爺好像從來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去年南洋翡國倒是向皇上提過親,不過後來也沒成,至於為什麼沒成……好像是因為翡國的公主太能歌善舞,王爺嫌鬨。”

太鬨就不成?柳弦安記在心裡,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拆散這門姻緣的切入口。

另一頭,高林也正在老媽子一樣操心詢問,方才看診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柳二公子會是那副表情?

梁戍回答:“因為我把脈搏和心跳都隱去了。”

高林目瞪口呆,他簡直要活活困惑死在這奇詭的思路裡,為什麼要對一位大夫藏起脈象?目的是什麼?意義在哪裡?最終吃虧的又是誰——反正肯定不會是柳二公子,人家頂多稍微受驚,再稍微困惑,其餘可謂毫發無損。

王府老趙的熊兒子去扯小姑娘的辮子,都能成功把小姑娘惹哭,這麼看來,自家王爺竟是連穿開襠褲的趙小毛都不如。

高副將長籲短歎,不想說話。

這一夜,柳弦安難得一見的,在馬車裡挑燈奮筆寫家書,主要是問父親有沒有哪種傷病、哪種毒藥,或者哪種功夫,能令人脈搏心跳全失,渾身也冰涼。寫好之後揣進懷中,打算等到了下一座驛站,就第一時間寄出去。

結果一揣就是月餘,沿途倒是經過了一處驛站,但早已被掛上大鎖。阿寧從門縫裡摳出半張殘破告示,寫著驛站已遷往彆處,至於遷去哪裡,卻是看不清的,落款有一枚四方四正的赤霞城官印,說明此地已屬石瀚海管轄,估摸往前再走十來天,就能進城。

“可鎖和鐵鏈上並沒有多少鏽跡。”柳弦安看了眼天邊陰沉沉的雲海,“這個季節潮濕多雨,驛站應該剛關沒多久。”

“糧荒加瘟疫,官府不忙正事,倒還能騰出時間管驛站搬與不搬。”程素月合刀回鞘,一腳踹開大門,木頭渣子伴著灰塵到處亂飛,護衛們進去灑掃清理,準備在此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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