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分析鬨鬼的事,就得先搞清楚鬼是從何而來。
小二很快就替他們送來熱水與吃食,除了特色米線,還有五顏六色一盤花糕,做得精致極了。據說為了迎接五彩會,家家戶戶都堆了滿後廚的食材,結果誰知道會卻沒了。提到賺錢與虧本這種大事,小二倒也不怕鬼了,向客人抱怨:“你說她也不挑個彆的時候,怎麼專撿著五彩會往外爬。”
“說不定人家也想湊個熱鬨。”梁戍將米線推到柳弦安麵前,讓他慢慢吃,自己繼續問小二,“那女鬼是什麼來路?”
“是城裡老萬的女兒。”小二道。反正現在店裡也沒有其他活,他也樂得陪這兩位客人聊天偷個懶。老萬名叫萬貴,年輕時是城裡的鐵匠,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軟蛋一個,倒是養了個厲害女兒,因她是在八月十五出生,天空月亮正圓,就取名萬圓。
“萬事圓滿,聽著多吉利。”小二抱起胳膊,“後來可惜了。”
萬貴不是個好東西,沒本事,成天喝酒躺屍,媳婦因病離世之後,更沒人能管得了他。左鄰右舍的嬸子婆婆們見小萬圓餓得可憐,於是聚在一起商量,往後輪流著將她接到自己家裡吃飯,東一口西一口,就這麼過了十幾年。
梁戍問:“你方才說她是個厲害姑娘?”
“是,潑辣能乾出了名。”小二道,“在七八歲的時候,她就跟著男人們上山挖藥,後來乾脆在山上搭了個茅屋住下,專門抓毒蛇毒蠍,那玩意雖危險,卻能賣上大價錢。這城裡沒有人敢惹她,連她爹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半口酒不再沾,專心經營起了家中的鐵匠攤子。”
父女兩人賺了錢,建了新屋,眼看著日子就要越過越好,萬圓卻在山裡遇見了一個外鄉來的獵戶,兩人私定終身,還一起到城裡采買過幾回東西。小二道:“我那陣年紀小,成天守著家裡的鹵肉攤子,所以見過那獵戶兩回,他長得濃眉大眼,就是沒想到心眼壞,騙財騙色的,說是回去準備提親,卻沒再回來。”
哪座城裡都不缺長舌婦和壞坯子,哪有放著這種事不嚼舌根的道理,可萬圓氣性大,忍不了,誰說她,她就打誰,把人家的頭都打破了,血流滿麵的,對方家裡告了官,官府便差人去抓了萬圓要審問,結果早上關進牢裡,下午就傳來她撞柱自殺的消息。
“你說這……她心裡有怨,不甘心待在墳裡,要報仇,也是正常的。”小二靠在門口,“但那獵戶早不知去了哪裡,也不在這懷貞城啊。”
梁戍問:“萬圓的爹呢?”
“女兒死了,他就天天去街上鬨,瘋瘋傻傻的,後來被人綁起來送到了善堂,善堂的管事不肯收,說怕他打了彆的老頭,後來好像……好像是送到了哪兒來著,我實在記不清了。”
他正說著,樓下就傳來叫門聲,便趕忙下去迎客。
梁戍道:“早知道是這麼一個故事,就該讓你先吃飽了肚子再聽。”
柳弦安原本都放下了筷子,聽到這話,就又拿起一個花糕吃,甜而糯,咬在嘴裡卻沒什麼滋味。梁戍拖過椅子坐到他身邊,剛要說話,高林卻已經上了樓梯,一眼就看到自家王爺正在往人家柳二公子身上湊,於是立刻轉身下樓,神情之嚴肅,將後頭跟著的親兵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事,是那女鬼正在屋裡飄著嗎?
柳弦安納悶地問:“高副將跑什麼?”
梁戍回答:“估計是忘了什麼東西,不必管他。”
柳弦安也就沒再細究,他還在想萬圓的故事,覺得聽起來既合理又不合理,一個能乾潑辣的姑娘,最苦的日子都撐過來了,最後卻因為一個男人自殺。他問:“這座城當年的地方官是誰,王爺知道嗎?”
“得查一查,不過按照五年一輪換的規矩,估計已經被調任到了彆處。”梁戍問,“你覺得萬圓的死,和她入獄後發生的事情有關?”
“反正她不大可能自殺。”柳弦安道,“現在城中突然鬨鬼,或許就是當年的知情人要替她伸冤。”
“也有可能是有人想借鬼怪的名義鬨事,所以隨便挑中了這個慘死的姑娘。”梁戍道,“不過無論是哪種可能性,現在整座懷貞城都被攪得風聲鶴唳,這件事勢必得查個清楚。”
柳弦安點頭,想了一陣,突然深沉歎氣:“情之一事,果然麻煩。”
梁戍眉心一跳:“這與情又有何關係?”
“倘若她沒有遇到那名獵戶,就不會發生後續所有事情。”柳弦安分析,“隻管做她的毒蟲生意,不談情愛,現在說不定已經成了數一數二的女富商。”
“那是她遇人不淑,與情愛何關。”梁戍不同意,“獵戶要是誠實可靠,又願意許她一顆真心,兩人成親後共同經營毒蟲生意,不也能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還能更熱鬨些。”
那不也得先費心篩選誠實可靠與騙子色狼?柳弦安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反正就是很麻煩,並且他還試圖給看起來似乎很期盼成親的驍王殿下洗腦,無欲則剛。
梁戍撐著腦袋,問他:“欲也能說無就無?”
柳弦安答:“可以,多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