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延被點醒,一拍大腿,“爹說得對!如今會試剛過,卷子也出來了,再過兩天就是殿試了。幕後之人極有可能想通過今天的事打擊謝家,進而牽製我們的精力。當然,如果能夠順便拿我們謝家當槍使幫他
消滅一部分敵人,那就更好了。”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不由得在屋裡轉起圈來。
謝意馨一聽,不由得佩服起她家老爺子來,不愧是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將,果然目光如炬,看問題都從大局著眼。不錯,每一年的殿試和傳臚大典前後,都是世家官員動作最頻繁之時,大家都忙著或安插或扶持自己一係的新生力量。每一位官員的授職都是各方力量博弈的結果。殷慈墨君景頤等人選擇在此時動手,不過是想讓他們無暇顧及此事,順便讓他們幫忙打擊四皇子的勢力,好叫他們趁隙摘桃子。
“我們府中的魑魅魍魎太多了,你媳婦管著謝家,晚些時候和她說,該把內部清洗一遍了。”老夫人一開口,便是殺伐果斷。
謝昌延忙點頭,“是的,兒子也是這麼想的。今兒瀚哥兒的事,絕非一兩人之力能成,青雲閣中一定還有其他內鬼!”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眼神越發淩厲。
又聊了一會,見兩老累了,謝意馨三人才告辭出來。
“爹,我去看看那夏桃。”謝意馨提出要求。
謝昌延擰著眉,“那地方陰冷潮濕的,你去並不合適。”
謝意馨不說話,就看著他,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持。
“罷了罷了,你想去就去罷。”謝昌延暗忖,或許女兒能問出點什麼也不一定。
謝府一隅,春雪提著燈籠跟著帶路的人走在前麵,謝意馨慢慢拾階而下,一股帶著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她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是謝府的地牢,已經很久沒用了。底下到處都是灰塵,蟑螂到處都是,耗子的吱吱聲不斷,偶爾還能看到它們一竄而過的身影,似乎不怕生人。
謝意馨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冷冷地看著眼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夏桃,不知想些什麼。
夏桃察覺有人,費勁地睜開眼,見是謝意馨,微訝,然後扯開嘴,輕蔑一笑。
“夏桃,見到我,很意外是不是?”
夏桃撇過頭,不語。
“老實和你說吧,你剛才對我爹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謝意馨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夏桃的脖子微微動了一下,卻被她硬生生止住,生硬地吐了一句,“愛信不信!”夏桃心中卻翻騰不已。
“還能嘴硬,不錯。”謝意馨點頭,“把那桶加了鹽的水抬進來,哦,還有蜂蜜,先讓咱們的夏桃嘗嘗味道。”
半桶鹽水淋了下去,夏桃發出一聲聲慘叫。
“行了,等這鹽水乾了,就換蜜吧,這裡的蟑螂和耗子一定會很喜歡的。”謝意馨揮手,讓施行的仆人下去,“夏桃,你進謝府有七年了吧?誰家的釘子啊,埋得這麼深。可是,再深又怎麼樣,還不是落得一個被棄的下場?”
夏桃怨毒地看著謝意馨,不語。
“我來見你,並不是想套出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因為他們是誰,我已經知道了。”
夏桃依然沉默,以為謝意馨是詐她的,完全不信她的話。
“你彆不相信,其實你早就暴露了。之前我腰間有痣的事也是你泄露的吧?可惜,那天你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倒洗澡水的婢女。還有,前幾個月安文白來府裡時,你故意說那些話,就為了惹我生氣激怒我,然後讓我遷怒安文白吧?其他的一些小事,我不想多說。你說我順藤摸瓜,能不能摸到你背後的主子?”
聽到第一件事時,夏桃還算平靜,第二件時,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謝意馨。
謝意馨蹲下身,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往她身上倒著蜜,看著在她身上爬來爬去的蟑螂,目露欣賞。臉上的蜜一不小心倒多了,順勢流向耳朵,一隻小蟑螂見了,鑽了進去。沒一會,嘴硬的夏桃淒厲地叫了起來,渾身顫抖,雙目死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撩開她額前的頭發,“怎麼,恨我?這麼點疼痛你都恨我欲死。你可知我弟弟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你就能狠心地迷暈他讓他沉塘?”
“嗬嗬,咱們接著剛才的話題。你說,連我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你的主子那麼聰明會不會猜到?你道你為什麼會接到這麼危險的任務嗎?還不是因為你的主子已經把你當成了棄子,不動聲色,借著謝家的手來除掉你而已。可憐你為了他連命的都不要,知道你暴露後,他不想著如何讓你安全撤離謝家,而是想著如何最後利用你一把,你心中不怨嗎?”
夏桃不說話,謝意馨也不以為意,默默地送上致命一擊,“你可以繼續嘴硬,可是你想啊,做為棄子的你,你覺得你背後的主子還會履行你們之間的約定嗎?”對待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隻有摧毀她心中的信仰和堅持,才能讓她感到痛苦。
夏桃一震,臉上遲疑不定。
黑暗中,謝意馨如鬼魅的聲音響起,帶著某種讓人感到危險的誘惑,“這樣的主子,難道你不想報複回去嗎?”
良久,夏桃沙啞地問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謝意馨輕笑,“就看你能給些什麼了。”
“給了你,你會放了我?”
“不會,但我會替你加倍回報你的主子,還能給你個痛快。”
“你倒實誠。”夏桃冷哼,“我知道他手下一些人的名單——”
“來人,筆墨伺候!”謝意馨喊了一聲。
拿到名單,謝意馨看了一眼,認出裡麵有幾個確實是朱聰毓暗藏的心腹,對夏桃讚了一聲,“不錯。”
夏桃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嘲諷。
“給她個痛快吧。”謝意馨大方地說。
出了地牢,春雪歎了口氣問,“小姐,你相信她說的話嗎?”
謝意馨道,“不信!”
春雪遲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謝意馨搖頭,“那可不一定,走,我們去青雲閣。回頭你把你哥和小丁叫過來,我有事要他們去辦。”近來她一心處理謝家族人遷移之事,不欲節外生枝,
惹來更多關注。可是這些人就是不消停,這些事一出比一出惡心,她真的怒了。
到了青雲閣,她去見了父親,把名單給了他,便去看弟弟。臨走前叮嚀了一句要仔細甄彆,謊言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她可不想謝家被一個死人坑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