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信澤看看張程的體型,又看了看那扇門,感覺那個狹小的門縫對於張程來說,過於苗條,更本不可能把他塞出去,許斌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也發現了問題。
於是,兩人又把張程放下,一起合力踹門。
這一踹不要緊,工棚有些搖搖欲墜,但幸好門縫已經被踹的可以容納張程出去。
謝信澤忙將人架起來,然後對許斌說,“你在前麵,我扶著他。”
許斌沒容他多說,上前架起張程另一條胳膊,兩人一起抬著人往門口挪動。
就在馬上要到門口的時候,忽聽一聲響動,像是什麼東西掉落,滾到了兩人腳下。
許斌忙問,“什麼東西?”
謝信澤緊緊皺眉,卻沒發出聲音,過了片刻才說,“沒事,你在前麵,我把張程放在你後背上,你拖著他出去,能不能行?”
許斌爽快答道,“可以!”
說著,他便蹲身在謝信澤前麵,讓對方把張程放在他後背上。
將張程兩條胳膊拉到胸前拽好,許斌拖著這個一百八十多斤的漢子就往門外擠去。
擠了兩下,終於從門縫裡擠了出來。
外麵暴雨傾盆,許斌一張嘴,雨點就衝進嘴裡,他衝身後氣喘籲籲的喊,“咱們把他放在那邊的防雨棚裡吧,等著救援隊過來。”
可能雨勢太大,他沒聽見謝信澤的答複,但這個安排總歸沒錯,他便鉚足勁兒把張程連背帶拖的弄進了防雨棚。
進到防雨棚裡,把人撂在地上,許斌抹了把臉,喘著粗氣說,“這哥們也太他媽沉了,差點把老子肩膀壓折。”
可除了周圍的雨聲,卻並沒有人應和他的話,許斌這才察覺出不對,忙站起身四顧,當發現身邊沒有謝信澤的影子時,他立即慌了。
用最快的速度衝回工具棚,擠進門裡,許斌發現謝信澤正蹲在地上鼓搗什麼東西。
“怎麼回事?!”
立即察覺出不對頭,他趕緊跑過去拿滾落在遠處的手電。
等回到謝信澤身邊,把手電對準人一照,許斌的手都抖了。
剛才他們往外走的時候,傳來的那聲響動,是因為幾條鋼筋忽然滾落。
而其中一條,此時正插進了謝信澤的小腿裡。
鋼筋長有五六米,插進腿裡有十幾公分,謝信澤根本不可能拖行著這麼重的東西移動。
許斌實在無法想象,剛才他是怎樣忍受著劇痛不發出聲音,還幫自己把張程架到後背上的。
蹲下身,他細看謝信澤,發現對方臉上煞白一片,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雨水,掛滿了額頭,地上,則有一灘鮮血。
許斌的手抖得要命,自己根本控製不住,他慌了神一樣,左右亂看,想找點東西幫謝信澤止血,可工棚裡除了鐵就是鋼,哪來的止血工具。
見他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工棚亂翻,謝信澤閉了下眼睛,攢了一口氣,對許斌喊,“許斌,你過來!”
許斌根本不聽他的,胡亂的動作將工具碰的紛紛掉在地上,“你等著,我找東西給你止血,你等著……”
“彆犯傻,過來,讓我看看你……”
知道自己怎麼找也是徒勞,許斌隻能回到謝信澤身邊,他轉過身之前,用手搓了搓臉,等對上謝信澤的時候,他想讓自己儘量看起來冷靜,理智。
蹲在謝信澤身邊,他不斷吸著酸楚至極的鼻子,同時用袖口給謝信澤擦額頭上的冷汗,“彆害怕,救援車馬上就來了,沒事兒哈,就是出點血,我也是AB型,一回兒我就給你輸血,你馬上就沒事了。”
謝信澤見他慌亂的樣子,卻笑了,拿下許斌給他擦汗的手,放到唇邊細細的吻。
“我不害怕,你彆哭了,我看著心疼。”
說著,給對方擦掉眼淚。
許斌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流淚,他忙胡亂擦了一下,說,“彆他媽拿我當個娘們,要心疼也是我心疼你,你彆閉眼,你睜開眼睛,咱倆說會話。”
發現謝信澤因為失血過多有點意識模糊,眼神渙散,許斌心臟都要停跳,他使勁掐著謝信澤的手,想讓他保持清醒。
謝信澤還是在看著他笑,“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隻要你彆閉眼睛。”
“許斌,你愛我嗎?”
謝信澤說著,把他的手再度舉到唇邊輕吻。
“不愛,我恨你,你他媽走了五年,回來就跟我玩命,你還是人麼?我為什麼要愛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眼淚不斷滾落,許斌的聲音都是嘶啞的,他緊緊摳住謝信澤的手,生怕對方暈過去。
可謝信澤卻笑容更盛,他將許斌攬進懷裡,“說一句實話這麼難麼?”
看到對方蒼白的臉上掛著最溫柔深情的笑容,許斌顫抖著嘴唇,那幾個字就在嘴邊。
忽然,工棚頂上又傳來細碎落石的聲音。
謝信澤隨即臉色大變,他把許斌從懷裡推開,說,“你快走!快出去!”
“不行,要走咱倆一起走!”
許斌說什麼也不放手,死死拽著謝信澤的衣服。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咱倆都被埋在底下,孩子怎麼辦?!”
這番話讓許斌瞬間怔住,謝信澤忙趁機把他推向門口,“快走!”
然而他身上無力,沒辦法把許斌推得太遠,隻是將對方推了個跟頭,坐在了地上。
陸續又有落石滾下的聲響,許斌知道謝信澤說的沒錯,為了孩子,他們兩個不能都埋在地下,可現在讓他拋下對方,又怎麼可能?
他快速爬回來,死死抱住謝信澤,“再等一下,馬上救援的人就來了,我們就堅持最後一下!”
謝信澤看他的樣子,不怒反笑,“你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我?”
許斌,“都他媽什麼時候了,你還……”
沒容他再說煞風景的話,謝信澤用唇封住了那張嘴。
兩人吻在一起,難舍難分,許斌主動攬住他的肩膀,將這個吻加深。
最後還是謝信澤先放開他,“不嘴硬了?”
許斌擦擦臉,“我他媽……”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趁著許斌不防備,謝信澤忍著劇痛站起身,一把將他推出了門。
與此同時,一陣泥石流傾瀉而下,瞬間將工棚掩埋。
許斌被謝信澤推到門外,坐了個趔趄,反應過來的時候,工棚已經消失在了泥土裡。
他震驚不已的瞪大雙眼,然後不顧一切的衝上去,跪在泥地裡,用手刨土,甚至刨到雙手流血都不自知。
“信澤!信澤!”
眼淚和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可一聲聲的呼喊,卻無人回應。
遠處,救援車的紅藍警示燈交替閃爍,手電筒的光束跳躍著越來越近,一大群人疾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