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給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立刻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了,裡麵放著的是幾件小衣服,還有個金鎖。
沈妘訝然“大嫂,這是”
婢女道“這是太子妃親手做的。”
沈妘心下動容。皇室之人沒什麼親情,麵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沒想到太子妃這般用心。
太子妃微笑道“舒姐兒貴為郡主,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橫豎我閒來無事,便做兩件小衣服給她。”
沈妘的手撫過衣服上精致的花紋,道“我替舒姐兒謝謝大嫂。”
沈妤微微一歎,皇室之人,鮮少有像太子妃這麼善良的,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是太子配不上太子妃。
太子妃又抱了一會舒姐兒,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席位上,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送上了生辰禮。
這邊正熱鬨著,太子和一眾皇子坐在一起,卻是心不在焉。
他和這些兄弟關係不睦,偏偏又不會虛與委蛇。明明想保住太子之位,卻行為荒唐、不務正業。每次到皇帝麵前除了挨罵就是挨罵,可是他卻不以此為戒,反而隻知享樂。
有他這樣的人做太子,皇帝廢了他隻會更容易。
現下他的目光流連在女賓席,頻頻看向沈妤,在看到呂幼菱的時候眼前一亮。
太子雖平庸好色,但卻也知道什麼人能動什麼人不能動,所以他隻能多看幾眼沈妤解解饞。但那些身份低的,他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他觀察著呂幼菱,發現他並未見過此女子,且她又和沈家人坐在一起,想來是沈家的親戚。
是以,他便悄悄吩咐人去打探一番。
少傾,隨從便回來了,低聲道“殿下,那名女子叫呂幼菱,是沈家二夫人的娘家侄女。”
太子盯著呂幼菱道“去打聽一下,呂家都有什麼人。”
隨從剛下去,就聽到有人揚聲道“楚王殿下到,鎮北王世子到”
原本熱鬨的場合突然寂靜下來。
一個白衣男子緩步行來,披著白色大氅,領子滾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一雙清泉般的眼睛,溫柔而深邃,明明他立於塵世中,卻覺得他如天上皎月,遠離俗世,高不可攀。
景王和寧王的樣貌也很俊朗,但是和楚王一比,就感覺差了些什麼。
眾人都愣住了,寧王也沒料到楚王會來。
楚王與他們這些堂兄弟並不親近,深居簡出,除了宮宴,不喜歡參加什麼宴會。寧王隻是按照慣例讓人給他送了帖子,根本就沒想到他真的會來赴宴。
他隻是驚訝了一瞬,然後起身相迎。
紀晏行從後麵追趕上來,清俊的麵容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楚王殿下很討厭我”
鬱珩笑容疏冷“我與世子並不相熟,談何討厭”
紀晏行嗤笑一聲“你今日參加宴會,是為了寧安郡主罷若楚王真的心悅她,就該離她遠一些,畢竟你的身份隻會給她帶來麻煩。”
鬱珩冷冷看他一眼“紀世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如先看看自己,我隻是個無權無勢的閒散王爺,你的身份要比我危險得多。”
紀晏行麵色微變“楚王殿下還真是厲害。”
他聽出來了,鬱珩是在諷刺他是康和帝扣下來的人質。
楚王不理會他,徑直去了男賓席,在路過女賓席的時候,他身上的大氅揚起,不著痕跡的尋找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倩影。隻可惜,他要找的人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
寧王拱手道“我以為堂兄不會來呢。”
楚王讓元驍放下賀禮,淡淡一笑“寧王殿下相邀,怎敢不來”
“如此,堂兄就請入席罷。”
至於紀晏行,寧王根本就沒給他下請帖。
紀晏行卻是笑嘻嘻道“我不請自來,寧王殿下不會要趕我走罷”
寧王笑道“哪裡紀世子大駕光臨,是小王的榮幸。”然後他揚聲道,“來人,給紀世子加一個席位。”
紀晏行抬手製止“不必,我既是和楚王殿下一道來的,自然是和楚王坐在一起了。”
寧王“”
紀晏行也不等他回答,朝他拱拱手,去了寧王的席位。
景王看著紀晏行,暗自沉思。
他私下裡邀請紀晏行多次,紀晏行都找借口推拒,不願赴約,可是他卻主動赴寧王府的宴會,難不成是想投靠寧王
這時候,一個素衣女子走上前來,懷裡抱著一張琴,她坐在繡凳上,撥弄著琴弦。少傾,悠揚的琴聲穿過風聲蔓延開來。微風吹拂,外麵的紅梅隨著琴聲舒展著花枝,琴音如同珠玉落入玉盤,如同細雨飄落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慢慢的清流急湍,風勢漸大,有急浪奔騰之勢。漸漸地風勢變小,水麵碧波蕩漾,無數花瓣飛落水中,隨波逐流,美好而靜謐。
眾人皆是陶醉其中,舒姐兒也很是高興,咯咯笑出聲來。
一曲奏完,女子起身行禮,嬌柔的麵容帶著三分羞怯。
沈妘看舒姐兒高興,她也心中歡喜,道“你的琴藝果真了得,下去領賞罷。”
女子又行禮道“小女子新月謝王妃賞賜。”
太子本就安於享樂,自然聽得出這琴藝的好壞,再加上探彈琴的姑娘生的如此貌美,他更是如癡如醉。
直到雪柔離去,太子還沒回過神來。
景王道“大哥,大哥。”
太子猛然驚醒,發現美人不見了。
景王笑道“大哥看什麼呢”
太子想也沒想,道“三弟可認得那個女子”
景王搖了搖酒盞,道“她你都不認識”
“我貴為太子,怎麼會認識一個歌姬”
景王道“這位新月姑娘,琴技高超,在樂坊教習歌姬,在京城小有名氣,很多次人家舉辦宴會,都會請她前去彈琴助興。”
太子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
即便小有名氣,也隻是個歌姬,他要弄到手是很容易的事。
景王微微勾唇,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沈妗今日也跟著景王來到了宴會之上,即便她作為景王側妃,位置依然在沈妤之後。許是她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沈妗和沈嫻坐在了一起,兩人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傅檸狀若無意道“沈側妃和安夫人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這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都饒有興趣的看向這邊。
沈嫻溫柔嫻靜,一雙眸子緊緊盯著沈妤“三妹在與我說,新月姑娘的琴藝不過是一般而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麵露驚訝。
傅檸目光一頓,繼而笑道“沈側妃說笑了,新月姑娘的琴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京城沒幾個人可以與她匹敵,怎麼會是一般呢,難不成沈側妃見過比新月姑娘琴藝好好的人”
沈妗道“自然。”
傅檸柳眉挑起“不知沈側妃可否告知,我雖然琴藝不精,但也想見識一下比新月姑娘琴藝還好的人。”
沈妗抿唇笑道“我五妹曾苦練琴藝,和新月姑娘相比分毫不差,隻是她為人低調,不願意在外人麵前展示罷了。”
傅檸眸光閃爍“以前從未聽聞郡主有什麼出眾的才藝,沈側妃莫不是在開玩笑”
沈妗歎了口氣“我知道傅姑娘不信,所有人都不信。隻要有機會聽五妹彈走一曲,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天籟之音了。”
太子最想看的就是美人撫琴,他不禁高聲道“不知郡主可否彈奏一曲,孤也想見識一下比新月姑娘還高超的琴藝。”
眾人都看著沈妤,也希望能沈妤能答應。一部分人是因為感興趣,一部分人是看笑話。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沈妗和沈妤關係不睦,明知新月珠玉在前,還誇讚沈妤琴藝好,明顯是想給沈妤難堪。若沈妤不應,就是技不如人,若是應了,便是自取其辱。
沈妘不悅地皺眉,對沈妤道“不必理會她們,她們一天不給你添堵,心裡就不痛快。”
沈妤不在意的笑笑,她才不會為這種人生氣。
他站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禮,大大方方道“隻怕寧安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寧安才疏學淺,於琴棋書畫上一向不精通,再加上許久未練習,若此時彈奏,隻怕會貽笑大方。”
沈妗笑道“五妹太謙虛了,我可是親眼看過你苦練琴藝呢。”
她分明是在嘲諷沈妤為了討好陸行舟,付出了那麼多。
太子有些不耐“郡主太過妄自菲薄,你隻當是隨意彈奏一曲助興,就算比不過新月也無人會笑話你。”
沈妤心中冷笑,助興她又不是歌姬,太子是腦袋壞掉了嗎,居然讓她彈奏一曲助興
太子愚蠢,沈妗便是始作俑者,沈嫻和傅檸便是推波助瀾的幫凶。
沈妤彎起唇畔“我想三姐記錯了罷,琴藝好的分明是二姐。梅姨娘便是出身樂坊的清倌,二叔十分喜歡她的琴藝,常常一聽就是一夜。二姐作為她的女兒,琴藝也不會差,我聽聞傅姑娘最擅舞蹈,若能與二姐合作,一人彈琴一人跳舞,定然能動人心魄。”
沈妤毫不留情的揭穿沈嫻的出身,還嘲諷她和梅姨娘一樣是歌姬。
沈嫻一怒,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她不想讓彆人看到她的狼狽,趕緊撫平寬大的袖子,掩住手腕上一道道鞭痕。
傅檸原本隻是落井下石,想逼著沈妤彈琴,看著她丟人。可是沈妤不但不應戰,還將她拖下水。
她好歹也是傅家嫡長女,哪裡忍得住這口氣。她剛要反唇相譏,傅夫人卻瞪了她一眼,低斥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下,好端端的你去招惹沈妤做什麼”
誰讓她是沈妘的妹妹。傅檸對付不了沈妘,還對付不了沈妤嗎
太子有些惱怒,沈妤分明是找借口拒絕。他是一國太子,沈妤這個麵子都不給他
寧王起來打圓場道“太子皇兄,新月姑娘的琴藝我們都見識過,何必讓彆人與她相比呢寧安到底是侯府貴女,素日練琴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她又不是樂坊歌姬靠彈奏琴藝為生,為何要苦練琴藝”
這話很好的反駁了沈妗說的話,景王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心頭一緊,低下頭去。
太子可不知道他被人利用了,隻覺得沈妤不給他麵子。
他不得不道“既如此,孤就不強人所難了。”
沈妤在席位上坐了一會,對沈妘道“大姐,我記得寧王府的梅花開的最好看,我想去外麵走走。”
沈妘以為她因為方才的事影響了心情,道“好罷。外麵冷,你早些回來。紫菀,雲苓,好好照顧妤兒。”
誰知,到了園子後,沈妤想采擷一枝梅花,卻聽到沈嫻的聲音。
“五妹現在很得意罷你是寧王妃的親妹妹,還是太後親封的郡主,所以可以隨意用我的出身來侮辱我。”
沈妤扯了扯嘴角“沈嫻,我還真是佩服你倒打一耙的本事,你是哪裡來的臉來指責我方才不是你推波助瀾,想讓我展示琴藝,害我出醜嗎難道隻需你算計我,不讓我反擊”
沈嫻恨恨道“沈妤,你歹毒了,太歹毒了”
“歹毒的是你,你落到現在的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沈妤目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惡,“我記得我說過,若你再敢招惹我,我不會給你麵子的。這話你忘記了嗎”
言罷,她轉身離去。
“沈妤”沈嫻在後麵叫住她,“你看。”
沈嫻將袖子掀開,陰森的凝視著她“看到這些,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