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洹一臉莫名的看看鬱珩,又看看沈妤,終究還是先行了禮“楚王殿下。”
鬱珩眉眼溫潤,抬手道“不必客氣。”
沈明洹越發迷惑,難道姐姐叫他來是為了拜見楚王
不對,他該考慮的是楚王為什麼會在青玉閣。
沈妤並未解釋,對沈明洹道“我的話,楚王殿下不相信,是以我便讓你親自過來一次。”
“哦”沈明洹道,“殿下,你有話要對我說”
鬱珩指指桌子上的兩本書,道“送你的。”
“我”沈明洹看看桌子上的書,又指指自己。
鬱珩頷首“你可以看看感不感興趣再做決定。”
沈明洹好奇的翻開,接著是一臉驚喜“這兩本書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原來在殿下那裡。”
他就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將書捧在手上。
沈妤輕咳了一聲。
沈明洹回過神來,頓時有些蔫蔫的“殿下,這書太貴重,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受此大禮。”
沈妤低眉淺笑,卻是不說話。
她黛眉纖長,眸子清豔,一笑起來便顧盼生輝,鬱珩不禁神思迷亂。不過瞬間,他便恢複了以往的淡然。對沈明洹道“你收下就是,這原不是什麼大禮。”
沈明洹瞠目結舌,這可都是難得一見孤本,還不算大禮嗎
沈明洹想接受的,但又有些猶豫“可是我與殿下並不熟識,就這樣收下了,怕是不合適罷”
鬱珩笑笑“有什麼不合適的以前不熟悉,以後慢慢就熟悉了。”
沈明洹看了沈妤一眼,終究還是不忍拒絕這樣的誘惑,他故作為難道“既如此,我就收下了,以後若殿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不會推辭。”
他現在無比激動,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到彆人的圈套了。
鬱珩沒有顯露出得逞之後的得意,他溫聲道“二公子喜歡就好。”
沈明洹滿麵歡喜的將書收到懷裡,才想起來問道“不知楚王殿下為何到訪”他和沈妤很熟悉嗎
鬱珩望了望沈妤“我有些話想和你姐姐說。”
沈明洹張張嘴,很是吃驚的模樣“殿下和我姐姐有什麼話要說”
在他的印象裡,楚王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是天上的月亮,好看是好看,但常人根本抓不住摸不著,今天他發現,楚王好像很接地氣呢。
鬱珩知道沈明洹是沈妤的弟弟,可以信任,道“你可以將我當成你姐姐的朋友,當然,你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將我當成你的朋友。”
沈明洹的嘴巴張的似乎能吞下一個雞蛋“你是我姐姐的朋友”
是他理解的那個朋友嗎
鬱珩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點點頭。
沈明洹試探的道“你想當”當皇上
鬱珩神色淡淡,好像與己無關似的道“這取決於你姐姐。”
沈妤黛眉微蹙,疑惑的看著他。
鬱珩微微一笑“我是認真的。”
若沈妤想要天下女人最尊貴的位置,他便會為她爭取,可若是她不想要,他也可以帶她過平靜的生活。
隻要她允許他在她身邊就好。
驀地,沈妤想起了前世。
依照鬱珩的心機城府,難道前世他真的沒有機會除掉景王和寧王登上皇位嗎可是他為何心甘情願的做一個閒散王爺
他既有這般心計,前世又為何會被人算計,與她私通被人發現她隻知鬱珩被扣上了謀逆的罪名,卻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被害死。
“姐姐,姐姐。”沈明洹見沈妤盯著鬱珩發怔,“姐姐在想什麼”
難不成她也被鬱珩這張臉迷惑了
沈妤心思回轉,笑道“沒什麼。”
鬱珩卻是心情大好,道“很快就要過年了,然後是上元、春闈,時間過得真快。”
沈妤笑容深深“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若是鬱珩沒記錯,沈妤也快及笄了。
“沈嫻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鬱珩淡淡一笑“我的人說,沈嫻的日子過得很淒慘。永康侯夫人是什麼人,你是知道的。她一向眼高於頂,瞧不上沈嫻也很正常。其實不隻是沈嫻,其他幾房的兒媳嫁過去,她也時常給她們立規矩,想辦法折磨她們,將她們管教的服服帖帖才算是饒了她們,所以,安家上下沒有人敢不聽她的話。永康侯世子夫人,身份尊貴,自己也做了婆婆,對待自己的兒媳頤指氣使,可是到了永康侯夫人麵前,就像老鼠見了貓,大氣也不敢出。世子夫人都如此,更何況是庶女出身的沈嫻呢”
沈妤輕笑道“難怪安家幾房的人都對沈嫻落井下石呢,想來是他們自己素日受夠了永康侯夫人的氣,見到一個比她們還受欺負的人,所以紛紛上去踩一腳,紓解心中的怨氣。”
當弱者遇到比自己還弱的人,並不會產生同病相憐之意,而是跟著彆人一起欺負那個人,以顯示自己的強大,使得心裡痛快許多。
惡人自有惡人磨。看到了罷,沈嫻,我不親自動手折磨你,便有許多與你無冤無仇的人折磨你。現在你能體會到前世沈妘的委屈和俞霜霜的痛苦了嗎
鬱珩不覺得沈妤狠心,他知道沈妤無論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理由。
他輕聲道“那你呢,心中的怨氣可紓解了些”
沈妤心弦微動,然後笑道“我有什麼怨氣呢”
鬱珩笑而不言,與她並肩而立望著窗子。
窗外冷風吹拂,拍打著窗紙,隱隱聞到陣陣幽香,好像是梅花的香氣穿透了窗紙飛了進來
“上元佳節,一定很熱鬨”
“姐姐在說什麼,上元節怎麼了”沈明洹一頭霧水,“姐姐想去看燈會”
兩日後,呂昌晟就帶著呂舅母和他的一雙兒女去向太夫人辭行了。
“叨擾了這麼多日,我們也該搬出沈家了。”呂舅母假意笑道,“您老人家可要多保重身子。”
太夫人心道可算是走了,她也假意笑笑“這麼快就要走了,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呂舅母道“府上的人照顧我們很是周到,隻是我們今後也是要在京城住下的,是以便不好一直寄居沈家了。”
對於他們要留在京城的事太夫人並不意外,了然的點點頭“可找到宅子了橫豎都是親戚,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找我那二兒子幫忙。”
她不說沈家,隻提沈序。反正這是二房的親戚,應該沈序管,若要惹了麻煩不要牽扯到沈家。
呂舅母豈會聽不出太夫人的言外之意,心道真是個老妖婆,年紀這麼大,心思還挺多。
她不動聲色的笑笑“我們來京城不久,若要站住腳跟,的確需要二老爺的幫助,再者,廣緣還要讀書科舉。”
太夫人道“這些都是小事,沈序自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馬上就是年下了,親戚們來回走動,幾位來沈家的機會還是很多的,有什麼事情也方便和沈序說。”
呂舅母滿臉喜色“我也是這樣想的。”
隻不過要離開安富尊榮的沈家,要去普通的宅院去住,還真有些舍不得。
呂幼菱咬咬唇,心中生出幾分怨氣。
在沈家住的這些時日,她遇到了不少貴人,若是搬出去她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沈家人口口聲聲當他們是親戚,實際上根本是虛情假意。
太夫人可不管呂家人是怎麼想的,隻要能趕快離開,她就放心了,免得再出什麼幺蛾子。她可不願呂家人算計她的孫子和孫女。
永康侯府。
天還沒亮,沈嫻就要起身去伺候婆婆。
這樣寒冷的天氣,不到卯時她就要到榮景堂門口等著。
其實,這個時候永康侯夫人根本就沒有起身,但是卻讓丫鬟盯著她,看她有沒有按時來立規矩。
對於永康侯夫人來說,她起不起身是一回事,沈嫻聽不聽話又是另外一回事。哪個婆婆不是從兒媳熬過來的,她當兒媳的時候也這樣伺候過婆婆,沈嫻即便再委屈也不能抱怨,因為這是規矩。
其他幾個兒媳剛嫁過來時,也被她這樣為難過,過了十天半個月將她們教訓的服服帖帖,就放過了她們。可是沈嫻不一樣,她最瞧不上的兒媳居然是她最疼愛的兒子的妻子,她心裡不平衡,折磨起沈嫻來隻會變本加厲。
她才不管沈序會不會不高興,本就是個聯姻的棋子,沈序巴結安家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管沈嫻的死活再者,一個大男人,也不會管後院女人這點事。所以,她折磨起沈嫻來毫無忌憚。
已經養成了習慣,時間一到,沈嫻就睜開了眼睛,半刻也不敢多睡即便她現在身上又酸又痛,幾乎隻睡了兩個時辰。
外麵北風呼嘯,吹的窗簾也跟著飄動,即便屋子裡燃燒著炭火,她也可以想象到外麵有多冷。
她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一坐起身,就打了個寒戰,過了一會才適應過來。她想起身穿衣,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否則會吵醒身邊的人,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是的,昨夜安陽澤是在她這裡留宿的,對於彆人家的正妻來說,這是件值得歡喜的事,對她來說,則是可怕的噩夢。
安陽澤根本就厭惡極了她,也根本對女人不感興趣,可是為了折磨她,還是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她掙紮不了,反抗不了,隻能任他為所欲為。
若隻是夫妻燕好也就罷了,可惡的是,安陽澤在床笫之間有種特殊的癖好,使她備受折磨,每次事情過後,她身上都是傷。
可是這種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她也不願對彆人講,隻能隱忍不發。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安陽澤等她傷好了再過來。
其實她是後悔過的,隻是不敢在沈妤麵前承認。若她聽太夫人的嫁到韋家,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都怪沈妘和沈妤,若非她們,她怎麼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然而,她現在最恨的是安家人,在他們眼裡,根本沒有將她當成人看。
多少次她都想殺了安陽澤,可是她又不甘心一個人死去,就算是她也要拉著欺負她的人給她做陪葬
這樣想著,她露出憤恨的表情,一顆眼淚從她眼角流下來。
她不敢耽擱太久,忍者身體的疼痛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可是剛要穿著鞋下去,安陽澤就睜開了眼睛,不由分說的扯住她的頭發,破口大罵道“你要死啊,看不見我在睡覺嗎”
沈嫻痛的呼出聲來,企圖從他手中搶過頭發,卻是忍住不求饒,甚至僅有的淚水也消失不見了。
安陽澤一腳踢開她,沈嫻的往前麵撲去,額頭碰到了桌角,一行血跡蜿蜒而下。
沈嫻沒有呼痛,隻是目光冰冷的看著他。
安陽澤覺得這眼神看的他發怵,然後怒道“你這是用什麼眼神看著老子,還不趕緊滾”
沈嫻不說話。
因著永康侯夫人溺愛安陽澤,所以這個院子離榮景堂很近,若是動靜鬨大了被永康侯夫人知道,她又要被責罰了。
沈嫻艱難的爬起來,拿著鞋,光著腳去去了冰冷的外間。
羅煙聽著屋裡的聲音,一夜沒睡,見到沈嫻忙迎了過去,眼圈又紅又腫“姑娘。”
沈嫻有氣無力道“服侍我梳洗罷。”
羅煙一碰沈嫻,沈嫻就痛的皺了皺眉。
羅煙就著燭光,看到沈嫻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口,眼睛噙著淚水“五公子真是禽獸不如”
說著,就要找藥膏為她塗抹傷口。
沈嫻落下袖子道“沒時間了,等回來再說。”
羅煙心疼的道“姑娘一在侯夫人那裡立規矩就是立上一整天,哪裡有時間塗藥”
沈嫻道“好了,彆哭了,快伺候我梳洗罷。”
她嫁進來幾天後,安陽澤就占了羅煙的身子,不是看中了羅煙美色,隻是為了氣一氣沈嫻,羅煙自然也是苦不堪言。
用頭發遮住了額頭的傷,梳洗完後,沈嫻站起身“好了,我們走罷。”
羅煙端了吃的過來“姑娘,您先吃點東西罷。”
沈嫻搖搖頭“沒時間了。”
說著就打開了房門。
門剛被推開,寒風裹挾的大雪就湧了進來,那寒氣凜凜,直往人的骨頭裡鑽。
月亮鑽進了雲層,可是外麵卻一片雪白。她分明看見,地上是厚厚的積雪,棉絮般的雪花不斷飄落,將燈籠籠罩住,燭火也變得朦朦朧朧。
若她還是沈家二姑娘,自有閒情逸致欣賞這樣的雪景,可是她現在哪有心情再想那些風花雪月,心中越發苦澀。
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一隻腳踏出去,深吸一口氣道“走罷。”
天還未亮,她就到了榮景堂門口。這個時候,就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都還未起身。
羅煙為她撐著一把傘,凍得打哆嗦。沈嫻雙腳踩在雪地裡,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了。她筆直的站立著,巋然不動。
一刻後,下人房裡的仆婢陸陸續續出來了,看到外麵的大雪,都興奮的歎息,又趕緊指揮人拿出掃帚掃雪,在看到沈嫻的時候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