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人是合作關係,可是卻各懷心思。
沈妤也不拆穿,笑道:“殿下過譽了。我算不得什麼‘冰雪聰明’,卻也不會上景王的當就是了,放心,我不會中他的挑撥離間之計。”
況且搖擺不定的牆頭草,是最不會有好結果的。既然她選擇了暫時與寧王合作,就不會改變主意。
寧王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畢竟論親疏關係,我們才是一家人不是嗎?”
思及此,沈妤明知故問道:“多日沒有去貴府看望姐姐,不知道姐姐和舒姐兒如何了?”
寧王心知她是故意這麼問,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厚待傅杳而冷落沈妘。
他無奈的笑笑:“你放心,舒姐兒很好,再者,我是她的父親,自然不允許彆人傷害她。妘兒是我的結發妻子,我也會給她應有的關心和尊榮,傅側妃她……也很是尊重妘兒。”
沈妤笑笑:“殿下親口所說,我豈有不放心的道理?傅側妃到底是出身侯府,我想該有的規矩和禮數也會謹記於心,不會僭越的。”
“這是自然。”頓了頓,寧王道,“關於傅檸之事,我已經透露了傅家和母妃,母妃前不久特地召她進宮訓斥了她,安樂侯也責罰了她,並且將她禁足了。”
沈妤淡淡道:“小懲大誡,這是應該的。”
寧王看著她,欲言又止。
沈妤淡淡笑道:“殿下放心,隻要她吸取教訓,不再犯這樣的錯誤,我自然也不會得理不饒人。但傅姑娘從今以後見到我最好退避三舍,否則我說不定就想起來她做的錯事了。殿下知道的,我脾氣一向不太好……”
她沒再說下去,寧王搖頭笑道:“有了這次的教訓,不必你說,她見到你就會躲得遠遠地。”
沈妤笑而不語,她站在梅花樹下,身穿一襲妃色緞裙,與滿樹紅梅相映,更顯得她風姿綽約,清雅而又嫵媚。
明明是這般美麗柔弱的女子,可是說出的話卻那麼冷漠而犀利,鋒芒畢露,卻又光彩奪目。
不知何時,那個隻知嬌蠻任性的小姑娘,成了這樣一個風姿卓然的人,也更加引人注目了。
沈妤道:“不知殿下前來,有何事要說?”
寧王收斂了心神道:“雖然事情還沒有廣為流傳,但朝堂之上已有人知道,宣國公有意讓權。”
沈妤笑道:“這不是很正確的做法嗎?”
寧王道:“可是嚴家這麼多年一直掌握兵權,那三十萬大軍也在大景甚有威名,就連其他國家也知嚴家軍的厲害,這不隻事關名聲,而且還是嚴家人的心血,宣國公怎麼舍得放棄呢?”
“也許是宣國公突然想開了也未可知。”
寧王沉思道:“或許,有人在背後指點。”
沈妤道:“嚴家雖然樹大根深,位高權重,但是他們並沒有什麼野心,在保衛疆土的同時,所求的不過是自保而已。可是陛下偏偏覺得他們功高蓋主,意圖對嚴家除之而後快,更有其他家族虎視眈眈,意圖落井下石好分一杯羹。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交出兵權,以求讓陛下放過嚴家全族。嚴家交出了兵權,就隻剩下紀家了,紀家一家獨大,又遠在北地,陛下隻會將注意力轉移到紀家,嚴家就不會那麼危險了。再加上太子昏庸,嚴家和太子漸漸疏離,告訴陛下,嚴家並沒有支持太子登基為帝的心思,說不準陛下真的會放嚴家一馬。”
寧王笑了一聲:“這樣一來,太子的地位更岌岌可危,可笑太子隻知吃喝享樂,不知進取,也不知巴結皇後,反而親近謝家,惹皇後生氣。”
“這也是陛下想看到的不是嗎?”沈妤道,“太子勢單力孤,對於殿下也很有好處。”
寧王搖搖頭,笑容諷刺:“隻怕對三弟的好處更多。”
“是啊,所有人都以為太子被廢後,景王就下一任太子。”沈妤笑容深深,“可惜,世事並非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寧王有些意外:“你覺得三弟不會成為太子嗎?”
沈妤目光冰涼:“聖心難測,誰知道儲君之位會落到誰的手中呢?但是自古以來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就算太子被除掉,景王想得到太子之位,也必須越過禮法那一關,所以,即便陛下寵愛他,殿下也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景王是皇三子,所以雖然朝中支持他的人多,但是也還有支持寧王的。
再者,就算能被立為太子,也不一定能登上皇位,沈妤也很是好奇,皇帝最屬意哪個兒子繼承他的位置呢?
寧王冷笑一聲:“安德妃在宮中最受寵愛,景王又是父皇最喜歡的皇子,就連沈序也因為和景王沾上了邊,受到了父皇的重用,安家勢頭也越來越盛。等嚴家一交出權利,京城這些世家貴族,誰還能比過安家去?這天底下的好事全讓他占了。”
沈妤輕輕道:“這可不一定。”
寧王皺眉:“難道還能一下子除掉景王這些助力不成?”
沈妤望著遠處的天空:“是啊,很快,很快。”
寧王剛想問什麼,沈妤就道:“殿下,上元節後會有一場雪災,殿下不如早做準備,屆時好主動請纓去賑災。”
寧王愣住了,驚訝的道:“既是已經過了上元,怎麼還會有雪災?”
沈妤聲音輕緩:“殿下不覺得今年的雪很少嗎,說不定會晚些天連續下雪呢。”
寧王搖搖頭,不敢相信:“你為何如此篤定?”
沈妤笑道:“我隻是胡亂揣測罷了,但殿下早做準備,也不會有什麼壞處不是嗎?”
的確,無論會不會有雪災,提前做好準備總是沒有壞處的。寧王想了想道:“好,我會事先準備好的。”
沈妤頷首:“但是有一點很是重要。”
“你說。”
沈妤道:“殿下事先寫好救災策略,安排好救災事宜,但是一定要安排人向陛下哭窮。”
“哭窮?”
沈妤道:“每年需要賑災的時候,朝堂之上,國庫和戶部不都喜歡哭窮嗎,但是殿下要讓陛下相信今年的國庫比往年還要窮。”
前世的時候,上元節後出現雪災,康和帝自然是想賑災的,但是卻不願從國庫裡出銀子,便找了個借口,抄了明州賈家。賈家是明州第一富商,抄了賈家,不但有了賑災的銀子,國庫和戶部還多了一大筆銀子。
再者,康和帝早就看不慣那些商人比他還有錢了,趁著雪災抄了賈家也是他早就想要的機會。
而負責賑災的是景王,景王親自到災區救災,紆尊降貴,籠絡人心,贏得了舉國上下一片讚譽。
這一世,沈妤可不想景王立下這個功勞。
寧王暗忖片刻,恍然大悟:“你還想將沈序拖下水?”
沈妤笑笑:“是啊,二叔現在可是戶部尚書,籌備銀子的事可少不了他。”
寧王舒展了眉頭:“如此說來,我倒是期望能下一場雪了。”
想到了正在安家關著的沈嫻,沈妤道:“這次景王一定會倍受打擊。”
當然,隻從前朝入手還不夠,還有後宮。
“殿下對太後了解多少?”沈妤道。
“寧安為何突然關心起太後的事?”
沈妤曼聲道:“從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坐到天下女人最想要的位置,怎麼會是個簡單的人呢?”
寧王思索片刻道:“我隻知太後出身永城侯府,和長興侯是表姐弟。”
沈妤意味深長道:“是啊,據我所知,太後要進宮選秀之前,可是借住在長興侯府呢。”
寧王皺眉:“你是說……你的想法也太大膽了。”
沈妤淡淡道:“青梅竹馬,暗生情愫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是我還聽聞,在先帝駕崩的時候,太後太過悲慟,自請去皇陵守陵一年,就在太後回京前兩個月,長興侯夫人也生下了陸行舟,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誰會知道呢?”
寧王很是震驚,然後平靜下來道:“寧安,你不會是想說陸行舟是太後和永城侯的私生子罷?可是太後自進了宮,並沒有會見外男的的機會,更何況是那種事呢?”
沈妤無辜的笑笑:“我並未說陸行舟是太後和永城侯的孩子啊。”
“那會是太後和誰的孩子?”說完這句話,他意識到不妥,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沈妤狀若無意道:“陛下可是隻比太後娘娘小四歲。先帝在時,今上並不受寵,是太後娘娘扶持他掃除一切障礙,登上皇位。兩人共患難,相互扶持,說不定會產生不一樣的感情。而長興侯又對太後一往情深,說不得就會幫著太後和陛下掩人耳目,將陸行舟當成自己的兒子養呢。”
寧王還沒有從這樣的猜測中回過神來,隻是搖搖頭道:“這個想法太大膽了。”
沈妤輕笑:“自古以來,和庶母暗通款曲的皇帝可不少。”
皇帝那麼尊敬太後,可見太後在他心裡有著特殊的地位,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寵幸其他女人,不妨礙他好色,否者他也不會玷汙護國公主了。
寧王道:“若果真如此,那陸行舟就不能留了。”
皇帝讓幾個兒子爭鬥,隻是為了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扶持陸行舟登上皇位嗎?
如此說來,皇帝也太狠心了。同樣都是兒子,他將陸行舟保護的好好地,對他們如此狠心!
寧王對皇帝和陸行舟生出了幾分怨恨。
沈妤巴不得有人幫她對付陸行舟呢,所以故意將陸行舟的身世透露給寧王。屆時除掉景王,寧王為了自己的位置自然會對付陸家。可皇帝也不是傻的,若是寧王敢對陸家出手,寧王也會遭到皇帝的厭惡,他一樣無法登上皇位。
寧王的死活她不在意,她隻要保住沈妘和舒姐兒就好。
思及此,沈妤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尋一個與太後容貌相似的女人送進宮去,看看陛下會不會寵愛她。”
寧王已經不知不覺的走進沈妤的設計好的圈套裡,猶豫了一番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沈妤露出滿意的神情:“這樣一來,就可以對付安德妃了。殿下先不必想陸行舟的事,當務之急是先除掉太子和景王。”
寧王道:“你說的不錯。我回去後就先讓人商討救災之事。”
沈妤笑道:“那麼,寧安就靜候佳音了。”
寧王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眼又恢複了以往的柔和:“你故意激怒沈妗,她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小心些,若有需要幫助的,儘管開口。”
沈妤行禮道:“恭送殿下。”
寧王一走,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潤的笑聲:“你也太狡猾了,讓寧王對付景王和陸家,成為出頭鳥,就算他僥幸勝了,陛下也不會喜歡他。”
皇帝自己手中沾滿鮮血,踏著眾人的屍骨登上皇位,卻希望他的繼承人手上乾乾淨淨,寧王最後能登上皇位才怪。
一個白衣男子從後麵走過來,他生的劍眉斜飛,黑發如墨,鼻梁高挺,一雙眼睛清澈幽深,清新俊逸如天上皎月,明明這般深沉內斂,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沈妤故作不悅道:“原來楚王殿下也在後麵看戲呢。殿下說我狡猾,卻也不想想最終受益的人會是誰。”
鬱珩明顯心情很好,他彎唇笑笑,聲音很是溫柔:“是啊,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
沈妤:“……”
她正色道:“殿下這話可不要亂說,我與殿下也是互幫互助罷了。”
畢竟沈妤現在還對他不是很熟悉,他也怕惹惱了她,也懂得循序漸進,適可而止。
鬱珩忙收斂了笑意道:“我已經讓人查明,先定遠侯的死,是長興侯做的,因為定遠侯察覺到了太後和康和帝的事,太後便派長興侯在戰場上殺人滅口。長興侯一直愛慕太後,自然唯命是從。”
沈妤不怒反笑:“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鬱珩聞言道:“你要做什麼,我都幫你。”
“多謝。”沈妤道。
*
沈妤回去後,宴會已經開始了,一入席就對上了沈妗那雙要吃人的眼睛。沈妤恍若不見,到了沈妘身邊。
沈妘嗔道:“你去哪裡了,這麼現在才回來?”
沈妤笑道:“看園子裡梅花開的好看,一時興起去折梅花,所以忘了時間。”
沈妘戳了戳她的額頭:“過了年就及笄了,馬上就要嫁人了,還是這麼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