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陽澤之死(2 / 2)

“外麵怎麼了?”沈嬋驚道。

才掀開簾子,就看見外麵是衝天的火光,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殺人了,殺人了!”

“快救火,救火!”

有人衝進畫舫,大聲喊道:“不好了,五公子找不到了!”

這個畫舫十分豪奢,整個船身又長又寬,分為上下兩層,當火燒起來的時候,就像一條火龍,甚為壯觀。挨著這艘畫舫的人,也趕緊吩咐人將自己的畫舫劃遠些,生怕被殃及到。

很多護衛的背部都著了火,也顧不得救人,直接跳下河去,還有人大喊道:“快抓刺客,彆讓刺客跑了!”

一時間慘叫聲,求救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很快,安家人得了消息,匆匆趕來,永康侯夫人撲倒在岸邊,哭天搶地,哭喊道:“澤兒,澤兒!快,快去救我兒子!”

所有人都跑過來,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原來,在畫舫上被殺的人竟是安陽澤?!

那麼凶手會是誰?

這個上元節無疑是最熱鬨的,大火將整個畫舫都吞噬了,負責搜查的人從晚上捕撈到天亮,終於在數具屍體中尋到了安陽澤。

可是他的屍體已經被燒焦了,頭部還插著一把刀,顯然是被人殺死後又被火燒成這樣的。

京兆尹請了安家人去辨認,安家人發現這具屍體的身材和安陽澤相似,手上的扳指也是安陽澤常戴的,應該就是安陽澤。

確定了安陽澤是真的死了,永康侯夫人在眾人麵前哭暈了過去。醒了之後又去京兆尹衙門,要求京兆尹儘快抓住凶手。

京兆尹原本正為此事頭疼,安陽澤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時半會的哪裡能找到凶手?可是幸運的是,跳下河去的德春突然活過來了。

永康侯夫人立刻問他事情的經過,凶手又是誰。

德春猛然跪在地上:“侯爺,夫人,是定遠侯府大公子殺了我們公子,那把火也是他吩咐人放的!”

永康侯夫人的身體踉蹌了一下,永康侯忙扶住他,問德春:“你說的可是真的?!”

德春一把鼻涕一把淚:“千真萬確,的確是沈明汮殺了五公子,為了殺人滅口,又放了這把火。”

永康侯夫人頭暈眼花,勉強撐住一口氣道:“說清楚!”

“五公子原本要去畫舫飲宴,卻是不小心走錯了畫舫,剛要退出去,卻發現是沈明汮。沈明汮記恨著在永城侯府發生的事,和五公子起了爭執,不知怎麼,就動起手來。畫舫裡都是沈明汮的人,小的勸他不要傷害五公子,他卻是不聽。不知是不是不小心,他將一把刀插進了五公子的頭頂。

為了滅口,又要殺了小的,小的情急之下就跳了河。小的不識水性,以為會被淹死,沒想到僥幸被救了上來。醒來就聽說了畫舫著火的事。侯爺,夫人,一定是沈明汮為了毀屍滅跡放火燒了畫舫,求侯爺夫人給五公子報仇啊。”

永康侯夫人麵色慘白:“一定是沈明汮,他一直記恨著澤兒曾在永城侯府對他做的事,他一直想著要報複澤兒!”

她扯住永康侯的衣服,聲音嘶啞:“老爺,一定要讓沈明汮償命!”

永康侯也是滿麵悲慟,對京兆尹道:“鄭大人,我希望你趕緊派人去定遠侯府請沈明汮過來對質!”

京兆尹立刻派人去沈家捉拿沈明汮,沈序聽了事情的起因也是疑惑不解,到了沈明汮的院子一看,才知道沈明汮一夜未歸。

這落在彆人眼裡,就是沈明汮畏罪潛逃。

沈序也是急的滿頭大汗:“鄭大人,你是不是弄錯了,明汮怎麼會殺害安公子呢?”

鄭薊麵無表情:“沈大人,令郎會不會殺害安公子,想必您心中有數。”

沈序也不禁想到沈明汮被安陽澤玷汙一事:“這……他不是如此衝動之人。”

“沈大人有話對永康侯和侯夫人去說罷,安公子的屍體已經找到了。”

沈序隻能跟著鄭薊去了京兆尹衙門,無論他如何辯解,永康侯夫人都聽不進去,一定要沈明汮償命,並且認為是沈序將沈明汮藏了起來。

沈序指天對地,發誓從昨日起就沒有見過沈明汮,絕不會包庇他。永康侯又給鄭薊施加壓力,讓他儘快將沈明汮找到。

可是一連搜查了三天,都沒有找到沈明汮。一個大活人好端端的怎麼會憑空消失,不是畏罪潛逃又是什麼?

安陽澤被殺,是許多人親眼所見的,是以當傳出凶手是沈明汮的時候,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無人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沈明汮的確有殺人動機。

沈序好不容易攀上了景王,和安家結為了姻親,他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隻怕安家人要恨死他了。

*

當時沈明汮被沈妗請過去一敘,得知了沈明洹和沈妤要去遊湖一事。

自從被安陽澤玷汙,呂氏被氣死後,他就一直活在痛苦中,恨不得將沈妤姐弟千刀萬剮。

所以,當沈妗提出在畫舫上動手時,他心動了。

他一直派人盯著沈明洹的行蹤,得知他讓人租了一艘畫舫後,就收買了畫舫的主人,讓他在畫舫動了手腳,又收買了一群殺手,讓他們刺殺沈妤姐弟。就算她們一時死不了,畫舫也會沉下去,她們也逃脫不掉。如果安陽澤得知沈明洹的行蹤,前去擄掠沈明洹就更好了,屆時將這幾人一網打儘。

當然,這一切結束後,他會殺了畫舫的主人滅口。

而他,要親眼看見他們喪命才好,所以便在另外一艘畫舫,一邊飲宴一邊等著看好戲。

可是,等了許久,他並未等到那場刺殺,反而等到了安陽澤。

他即便恨極了安陽澤,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起衝突,便趕他出去。可是安陽澤卻不是個會退讓的人,他也恨不得殺了沈明汮。

就在爭執之間,突然一個舞姬飛身上來將他打暈了,又將他丟入水中。

他隻覺得渾身冰涼,眼前一片漆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密室之中。任憑他怎麼喊,都沒有人理會他,隻有老鼠蟲子的叫聲。

昏天黑地的過了好幾天,也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被丟進河裡,他濕漉漉的衣服還沒換,他又冷又餓,縮在牆角打著哆嗦。耳邊不時傳來什麼聲音,也不知道是老鼠還是蛇。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沉重的‘吱嘎’聲,好像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就看見火光從前麵移來。許久未見光亮,他不適的眯了眯眼睛,打結的頭發披散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來到了他麵前。他忍著強烈的不適,睜大了眼睛望過去。

下一刻,他心頭大震,接著是怒氣上湧。麵前這個言笑晏晏的女子,不是沈妤又是誰?

“沈妤,你——”他一開口,卻發現聲音極為沙啞。

沈妤一襲紅色的衣裙,似乎與火光融為一體,一雙寒若深潭的眼睛顯得越發幽謐。

她笑歎了一聲:“是啊,的確是我。大哥,我們之間,是該有個了結了。”

沈明汮撲過去抓著柵欄拚命的搖晃著:“沈妤,你害我!”

蘇葉嗤笑一聲:“大公子,彆晃了,這柵欄很結實,你是出不來的。幾天沒吃飯,你該省省力氣了。”

沈明汮已經失去了理智,伸出手去,怒聲道:“沈妤,你快放我出去!”

沈妤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好不容易將你抓過來,怎麼會放你出去呢?”

“沈妤!我雖然與你不睦,但到底是沈家大公子,你敢這麼對我,若是讓祖母知道了——”

沈妤聲音很是輕柔:“大哥,你消失了幾天,恐怕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罷?現在外麵人人皆知,你為了報複安陽澤,殺了他又畏罪潛逃了。現在京兆尹和永康侯正派人全力搜捕你,你就算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在這裡安全呢。”

“不可能,不可能!”沈明汮大喊大叫道,“我沒有殺安陽澤。一定是你設計好的,是你讓安陽澤進了我的畫舫,又讓人打暈了我,然後殺了安陽澤。將我帶到這裡來造成我畏罪潛逃的假象,是你,是你!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那又如何呢?”沈妤微微一笑,“你害洹兒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你得所作所為多麼狠毒呢?”

“沈明汮,從頭到尾都不是我們先招惹的你,是你太不知足,意圖奪爵,想害死洹兒。難不成隻你可以害我們,我們不能反擊嗎?放心,你的同謀沈妗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很快,我就讓她去下麵陪你,屆時你們一家三口就團聚了。”

沈明汮手握著冰冷的柵欄,厲聲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早知如此,當初母親就不該留你!”

沈妤不以為意,笑容冰冷:“你們二房的人,各個卑鄙無恥、狠毒自私,真不知道沈家為什麼養出你們這種人,我如今的所作所為,和你們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呢?”

沈明汮也是人,自然也懼怕死亡,偏偏他還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樣:“沈妤,你簡直是膽大包天,你這麼有恃無恐,焉知不會有人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最好放我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妤諷笑:“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不願意低頭求饒嗎?你看看你現在的處境,你明知道你的命掌握在我手裡,隨時可以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你。”

沈明汮閉了閉眼睛,壓抑著怒意:“你怎樣才可以放過我?”

沈妤輕笑出聲:“大哥,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你憑什麼以為我會放過你?”

“沈妤!”沈明汮氣急敗壞。

沈妤蔑視著他:“你想害我,同樣的我也在盯著你。你在收買畫舫主人的時候,他後腳就將你的事告訴了我。那群殺手,自然也被我多你三倍的銀子打動了,絕不會出現。德春也早就被我收買,不然你以為安陽澤怎麼會順利的玷汙你,又怎麼睡了沈嫻,後來又怎麼走進了你的畫舫裡?”

沈明汮氣的幾乎要吐出血來:“原來,一早就在算計著這一天!”

“是啊,我等這一天,真的好久、好久了。”沈妤搖頭歎息,“你可知道,我一想到洹兒被你和安陽澤害死,我的心有多痛嗎?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竟然那麼屈辱的死去。沈明汮,你死一千次一萬次,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神沈明汮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火把燃燒著,照亮這一方天地,她如玉的麵容染上一片陰影,一雙眼睛就像深不見底的深淵。

“聽不懂沒關係,下了十八層地獄,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

“沈妤,你殺了我,殺了我罷!“沈明汮嘶喊道。

“殺了你?不,一個畏罪潛逃的人,怎麼會死呢?”沈妤的聲音清泠如泉水,很是動聽。

“你想做什麼!”

沈妤微笑道:“你自詡是沈家嫡長子,文武雙全,認為自己高貴不凡,誰都比不上你,沈家的一切也該是你的。為了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傷害無辜。既如此,我自然要讓你體會一下從雲端跌落地獄的生活。”

近來一出府,隨處可見在搜查的衙差和官兵,使得大家人心惶惶,當然,看熱鬨的為多數。

培養這麼多年的兒子背上了殺人罪,畏罪潛逃,沈序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再加上來自安家的怨恨,使他備受打擊,但是每天還要頂著眾人的嘲諷去上朝。

上元節那日,沈明汮明明說不出府,可是後來又一夜未歸,太夫人也不得不懷疑,安陽澤的死與他有關。

太夫人擺擺手:“這件事我管不了了,橫豎都是二房惹出來的,沒牽連到整個沈家,我就燒高香了。”

沈妤猶豫一番道:“祖母,有件事我想對您說。”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說就是。”

沈妤道:“祖母,二房接連出了這麼多事,您也給了二叔好幾次機會,現在大哥身上又背了人命官司。雖然這是二房的事,但是二叔還在侯府住著,大家議論的還是沈家。橫豎現在二房隻剩下了二叔一人,不如就請二叔分出去罷。況且……二叔又在為景王做事,萬一某天真的牽連到沈家就不好了。”

太夫人轉動著佛珠:“我何嘗沒有這麼想過,隻是遲遲無法下定決心。現在看來,不能再拖延了,早分出去早清淨。晚些時候,我就讓人送消息給族裡的長輩,讓他們趕過來,做個見證,正式將二房分出去。你四姐、七妹還沒議親,就先住在侯府罷。”

再者,若三房也分出去,也沒個管家的人了。

沈妤乖巧的道:“是。”

太夫人道:“桂嬤嬤,你去請三夫人來,清點下沈家的家產。”

沈妤道:“祖母,過兩日我想去寧王府看看大姐。”

“這時候去?”太夫人不讚同道,“現在外麵亂著呢。”

沈妤輕聲道:“可是沈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怕大姐擔心,想去看看她。”

太夫人轉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道:“出府可以,但是要多帶些人,彆不小心被碰到傷到了。將這些事細細與妘兒,分家那天,讓她也過來。”

沈妤喜笑顏開:“多謝祖母。”

太夫人笑容有些惆悵:“真拿你沒辦法。”

果然,出府的時候,就看見在搜查的官兵,尤其沈家是要重點盯著的人家。許多人看見官兵都繞道走,就連乞丐也遠遠地躲到一邊。

大街上,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艱難的在地上爬著,嘴上叼著一隻破碗,卻是說不出話來。他臉上的刀疤縱橫交錯,眉毛下兩個血窟窿,耳朵沒了,手腳儘斷。

有人不忍心,便施舍給他幾文錢或一點吃的,有人則用嫌棄厭惡的眼光看著他。

快到晌午的時候,天氣不像早晨那般寒冷,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這時候,一兩華麗的馬車行駛過來,路人看到上麵的標記,紛紛讓路。

馬車裡布置的如同雅間,燃燒著炭火,溫暖如春。沈妘抱著昏昏欲睡的舒姐兒,道:“分家也好,沈家也能清淨許多。沈家接連出事,說白了其實都是二房的事。”

“祖母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便同意了讓二叔分出去。”

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舒姐‘哇’的一聲被驚醒了。

沈妘忙哄她,道:“怎麼了?”

車夫道:“王妃,馬車前麵有一個乞丐,小的這就趕他走。”

“等等。”

沈妘掀開了車簾,看到那個淒慘的乞丐,麵露不忍道:“春雪。”

春雪會意,下了馬車,給了乞丐幾塊碎銀子,又讓護衛將他拖到一邊。

春柳十分同情道:“那個乞丐眼睛瞎了,手腳斷了,不會說話還毀了容,真是我見過最可憐的乞丐。”

沈妘搖頭歎道:“是啊,真是可憐。”

沈妤神色平靜,哄著抽抽噎噎的舒姐兒。

呂氏是第一個,沈明汮是第二個,接下來便是沈嫻了……

當然,在她死之前,一定會讓她發揮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不枉她費儘心思讓沈嫻嫁入安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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