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火燒美人(2 / 2)

不斷有人附和著。

蘇葉冷聲道:“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們家糧食和巴豆粉放在一起?”

那個哀哀啼哭的婦人,恨恨道:“彆狡辯了,你們根本就不想救濟災民,隻是利用我們為自己贏得好名聲!”

沈妤冷漠的目光掃過這群人,又略過各府的粥棚,覺得很是可笑。

方才還在對你千恩萬謝的人,因為彆人幾句話,轉過頭就開始怨恨你。雖然她知道此事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但還是覺得心寒。

她揚眉道:“各粥棚的粥都一樣,我怎麼知道,這個碗裡的是不是我們府上的粥?”

疤痕男子怒道:“一個人可以看錯,這麼多人都可以看錯嗎?這分明就是沈家的粥,你彆不承認。”

正說著,突然聽到有人高聲道:“閃開,都閃開!”

隨之而來的還有響亮的馬蹄聲,剛下過雪,道路泥濘,馬蹄重重踩在上麵,雪泥也高高濺起,一不小心就會濺在人的衣服上,眾人紛紛躲避。

可是馬兒卻突然停下了,馬兒踢騰著前蹄,來到了沈家粥棚前麵。

蘇葉護著沈妤倒退了幾步,拔出長劍,替沈妤擋去汙泥。

沈妤仰頭看著馬上的男子,和一雙戲謔的眸子相碰。她微微蹙眉:“世子這是何意?”

紀晏行翻身下馬,白色的大氅揚起。他將流光溢彩的馬鞭丟給護衛,又撣了撣身上繡著金線的絳紫色華服,來到沈妤麵前。

沈妤:“……”

到這裡來,還穿的這樣華貴,果然是紀世子的作風,不在意彆人的眼光。

紀晏行一雙眸子如白雪一般閃動著瑩瑩光芒。他四下看看,唇角勾起:“寧安妹妹是遇到麻煩了?”

沈妤懶得搭理他。

紀晏行唇抵著拳頭笑了:“若是你求求我,我可以替你解決這個麻煩。”

沈妤冷聲道:“不必勞煩。”

紀晏行搖頭歎息:“想聽你求我一下都不肯,真是倔強。”

說著,他轉過身,目光突然變得冷厲,落在婦人身上。

麵對他的眼神,婦人打了一個冷戰。她感覺,這個男子好像隨時可以一掌打死她。

所有人都停止了議論,眼看著紀晏行走過來,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路。

終於,紀晏行在傷疤男子麵前停了下來,似笑不笑的看著他。

莫名的,他心下一慌:“你……你想乾什麼?幫著沈家人欺負我們嗎?”

紀晏行笑容有些邪肆,道:“我不管你是受誰指使找沈家麻煩,但既然被我看到了,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說著,他伸出手,護衛將緶子放到他手上。

沈妤皺眉,他要做什麼,難不成還要打人?

事實證明,沈妤猜對了,隻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呼,一道響亮的鞭聲響起,鞭子落到了地上。

疤痕男子連滾帶爬的往後躲去,可是也躲不過紀晏行的鞭子。又一道響亮的聲音,疤痕男子大叫出聲,一道帶血的鞭痕出現在他的手臂上,衣服都被打出了一道口子。

沈妤下意識向前一步,可是又停下了腳步。她並沒有阻止紀晏行,她覺得紀晏行不是這麼衝動的人。

沈嬋和沈婉也看呆了,不知道該任由紀晏行繼續還是該阻止。

“姐姐。”沈明洹麵露猶疑。

沈妤搖搖頭:“先瞧瞧罷。”

一下一下又一下,鞭子如同雨點一樣打在疤痕男子的身上,男子抱著頭不斷打滾哀嚎。周圍人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紀晏行,可紀晏行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最後竟是將疤痕男子的衣裳都打爛了,男子縮在牆角身體不斷顫抖。

紀晏行突然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什麼,笑道:“這世上還有你這麼富有的災民麼?”

紀晏行手上拿的不是彆的,竟是從疤痕男破衣爛衫裡掉下來的銀票,看樣子足足有幾千兩。

疤痕男瞪大了眼睛,搖著頭道:“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紀晏行輕嗤了一聲:“眾目睽睽之下,我將你的衣服都打爛了,折疊銀票從你身上掉了下來,你現在說不是你的,當我眼瞎嗎?”

其他人也麵露震驚,疤痕男子神色慌張:“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

“啪”的一聲,又一鞭子給他右臉開了花:“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打死你!”

如此囂張的話也隻有紀晏行能說出來了。

其他災民看到這麼多銀子,隻覺得眼眶一陣陣發熱,他們突然覺得,疤痕男子就是被人收買誣陷沈家。

紀晏行笑容不改:“也罷,你既不要這條命,我就成全你。”

疤痕男也顧不得思考為何這麼多銀子會從身上掉下來了,隻覺得身上一陣陣鑽心的疼。

他捂著臉大哭道:“我說,我說……”

紀晏行收回鞭子:“早說不就完了嗎,瞧瞧這一身傷。”

疤痕男涕泗橫流:“我也不知道收買我的人是誰,但是我知道她是個女子,我們這群人,都是被她收買的,那個婦人其實……其實是我妻子,為了瞞過大夫,就真的給我娘吃了巴豆粉。”

方才好吵嚷著讓沈家人給說法的人都慌了,包括那個婦人。

蘇葉眯了眯眼睛:“為了銀子,給自己的婆婆吃巴豆粉,到底誰要害人?”

婦人麵色一白,癱倒在地上:“我……我……”

沈妤越過她,看向那個疤痕男:“若是我沒看錯,你們不是災民罷?”

疤痕男渾身疼痛,不敢撒謊:“其實,我們是一群市井混混,就在方才突然一個女子找到了我們,給了我一碗粥,讓我帶著這群人陷害定遠侯府的姑娘。小人知道錯了,求您饒了我罷……”

其他跟著誣陷沈家的人,也跪地求饒。

紀晏行回頭望著沈妤,唇畔勾起好看的弧度:“寧安妹妹覺得呢?”

沈妤麵無表情:“自然是交由京兆尹處置了。”

“譚煦,沒聽見寧安郡主的話嗎,還不快去?”

譚煦拱手道:“是。”

很快,這些人就被帶走了,紀晏行踱步到沈妤麵前,笑道:“寧安妹妹可還滿意?”

鑒於他幫了她,沈妤對他多少有些改觀,她的聲音多了幾分誠懇:“多謝世子出手相幫。”

紀晏行笑出聲:“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但是寧安妹妹遇到了麻煩我不能袖手旁觀。”

果然,千萬不要指望他能說句正經句話。

沈妤垂眼,看到了他手上的銀票。

紀晏行大聲道:“這些銀票都是不義之財,既然它們沒有主人,就分給這些災民罷。”

說著,便有護衛接過銀子,分給眾人。

方才還跟風指責沈家姑娘的人,興奮的同時,又麵露羞愧。人家好心好意來救濟他們,他們不問清事實真相就人雲亦雲。

沈妤眼神清若深潭,好像能洞悉一切:“世子仗義疏財,真是慈悲為懷,沈妤感佩。”

紀晏行一怔,然後朗聲大笑:“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再者,就算沒有我,我相信你也可以解決此事。”

沒錯,刀疤男身上掉下來的銀子,其實是紀晏行趁人不備丟在地上的,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嚴刑逼供了。

沈妤輕聲道:“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世子,稍後我會派人將銀子送到鎮北王府。”

紀晏行有些不悅:“寧安妹妹怎地對我如此客氣,畢竟咱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沈妤才不會將他的話當真:“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原本沈妤還想在這裡待到晌午再回去,可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她心中不痛快,自然也沒心情再設廠施粥了。她如何被冤枉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想必也不會多說什麼。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紀晏行突然道。

沈妤歎了口氣,莫可奈何的模樣:“不算了還能怎麼樣呢,畢竟那人並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紀晏行低低笑了:“我可不相信你會忍下這口氣。”

“世子,告辭了。”沈妤道。

紀晏行上前幾步:“我送你回去罷。”

“不必。”

雖然沈妤不想理會他,但是他還是厚臉皮的騎著馬跟著沈妤馬車旁,沈明洹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纏著自己姐姐的人很不滿,時不時瞪他一眼,紀晏行笑的更歡快了。

風吹起簾子,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對麵行駛過來,和沈家的馬車錯過身去。馬車很大,由三匹雪白的馬駕駛著,車身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上麵雕刻著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紋,不斷傳來環佩叮咚之聲,原來車頂上四個角都掛著金銀玉器,隨著馬兒的步伐不斷搖晃。

馬車裡坐著一個女子,水蔥似的指甲塗著豔紅的蔻丹,她掀開簾子,剛好看見騎在白馬上那個男子。男子俊美絕倫,一雙含笑的眼睛竟然比春水還要動人……

就像一塊石子投入心湖,湖水的漣漪一下子蕩漾開來。

她分明認了出來,此人正是鎮北王世子,紀晏行。

第二日,沈妤沒有去施粥,但是沈嬋回來的時候告訴她一件事。

原來傅家粥棚突然起火了。

“五姐,你沒有看到那個場麵,真是嚇到我了。傅家婢女好好地燒著火,不知怎麼,火把不小心碰到了傅檸的衣服,婢女嚇了一跳,一下子將火把丟在了柴草上。傅檸身上的火沒有被撲滅,其他地方又大火燃燒,風那麼大,自然是越燒越旺。”

想到那個場景,沈嬋忍不住笑出聲,可是她突然意識到幸災樂禍太不厚道,立刻繃緊了臉,“當時傅家的人都亂了套了,隻顧著逃命,哪裡想得到酒她們姑娘?好在暮雨還算忠心,及時將傅檸拉了出去,傅檸一下子摔在了雪泥裡。但是她後背還在被火燒,她也顧不得形象,尖叫著撲倒了積雪裡,火總算是被撲滅了。五姐,你不在場,沒有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嘖嘖……好在天氣冷穿的衣服厚,否則她不死也要脫層皮。”

沈妤麵不改色,甚至配合著沈嬋的話露出驚異的表情,蘇葉卻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沈妤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她趕緊捂住了嘴巴。

沈嬋繼續道:“端莊高貴的傅家大姑娘,滿身滿臉的泥和灰,頭發還被火燒的少了一半,其他粥棚的姑娘都看呆了。”

然後都和沈嬋一樣,悶笑起來。

“雖然傅檸有些可憐,但是很快,她就要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了。火被撲滅後,傅檸便讓那個不小心縱火的婢女過來,可是那個婢女卻不見了,好像是怕被懲罰,趁亂逃走了。”

沈妤似乎有些同情:“傅姑娘遭受無妄之災,真是可憐。那個婢女做事不利,如果不逃跑一定會沒命的。”

沈嬋拍拍心口:“我回去就提醒咱家的婢女,燒火的時候小心點,萬一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蘇葉指甲掐著手心,才勉強不笑出聲來:“七姑娘,積雪未化,就算被火燒,也可以效仿傅姑娘,躺在雪地上。”

沈嬋想了想:“你說的不錯,但還是小心一些為好。若是我也像傅檸一樣在雪地和泥裡滾一圈,多丟人呀。”

很快,傅家粥棚起火的事就在京城傳揚開來,傅檸的狼狽形象被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談論,尤其傅檸還是安樂侯府嫡長女,她的事情使得大家更感興趣。

傳著傳著,便有人給這件事取了個名字,叫“火燒美人”。

傅檸聽說了這個名字,當即掀翻了桌案。

這件事熱鬨了幾天,期間還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人舉報,明州賈家販賣私鹽,捐給災民的物質以次充好,凍死了不少人,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抄了賈家。

可是在抄家的時候,卻少了兩個孩子,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隻有沈妤知道,兩個孩子,已經悄悄進京了。

京城的雪悄悄停了,天氣也漸漸變得和暖,很快,沈妤就要及笄了。

沈妤的及笄禮,太夫人自然很是重視,每天都要和沈妤說一遍關於及笄禮的事。

沈妤不想太高調,更不想折騰來折騰去,但是她不忍辜負太夫人一片心,隻能裝作很期待的模樣,和太夫人探討及笄禮需要的事宜。

太夫人挑來挑去,覺得選的衣服都不夠漂亮、隆重,她歎了口氣道:“依我看,明日我讓人請錦繡閣的莫娘子過來,讓她重新為你量體裁衣。”

沈妤笑道:“祖母,這是不是太麻煩了?再者,時間也不多了,現在重新做衣服,會不會來不及?”

太夫人道:“我會讓莫娘子日夜趕工,一生隻有一個及笄禮,祖母自然要給你最好的。”

沈妤拒絕不了,乖巧的道:“那我都聽祖母的。”

她將一盞茶送到太夫人手邊,柔聲道:“祖母,我在府上待的有些悶了,我看現在天氣不錯,過兩日想出去走走。”

以往,沈妤要出府,太夫人都要千叮嚀萬囑咐,這次她略一思考就答應了。

“出去走走也好,去鋪子裡逛逛,喜歡什麼就買回來,可以在及笄禮上用。”

沈妤依靠在太夫人身上:“謝謝祖母。”

兩日後,沈府的馬車行駛在大街上,軟煙羅做成的紗簾揚起,可以看見外麵熱鬨的情景。行人看見馬車上的標記,紛紛讓路,一路上暢通無阻的來到了珍寶閣。

回來的時候,路過京兆尹衙門,前麵的路被圍的水泄不通,人群中喧鬨不斷。

蘇葉掀開簾子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

護衛走過去看了一眼,小跑回來道:“有人在擊鼓鳴冤。”

紫菀奇道:“京兆尹府衙外每天都有擊鼓鳴冤的呀,怎麼今日這般熱鬨?姑娘,咱們要不要繞道?”

沈妤饒有興趣道:“這樣的熱鬨,倒是很少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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