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葇一愣,然後趕緊道“有,有的”
陸行舟剛要說話,他的目光突然頓住了。
前麵,有個人走到沈妤身邊,恭恭敬敬的遞給沈妤一把傘,還不忘給沈家其他姐妹。
這個人他分明認得,是楚王鬱珩的貼身護衛。
什麼時候楚王和沈妤這般熟悉了
他心中苦澀,是啊,楚王一直戀慕沈妤,前世因為自己才不得不放棄。今生既然沈妤依然放棄了他,楚王自然會把握機會。
崔葇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小聲道“夫君,我這裡還有一把傘”
陸行舟神色突然冷淡了下來“不必了。”
說著,他大步往前走著,崔葇隻能加快腳步。
少傾,他意識到還有個崔葇,又放慢了腳步。
崔葇方才看到了陸行舟的眼神,關於陸行舟和沈妤的事又出現她眼前。她是個女子,自然察覺到那個眼神意味著什麼。雖然陸行舟竭力隱忍,可是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陸行舟的確對沈妤念念不忘。
這樣想著,她心中那點嫉妒又湧了上來,覺得很是委屈。
她想開口問清楚,可是她才嫁過去,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和陸行舟產生嫌隙,隻能暫時壓抑在心底。
出了宮門以後,剛要上馬車,一襲墨色錦衣,頭戴玉冠的紀晏行攔在沈妤麵前,眉眼含著戲謔的笑意。
“寧安妹妹。”
沈妤抬起頭“世子不回王府,到這裡來做什麼”
紀晏行眉眼生輝“多日不見你,好不容易尋到這個機會,自然要來見見你了。”
沈妤淡淡道“世子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我趕時間。”
紀晏行笑道“托寧安妹妹的福,讓我又看了一場好戲。”
沈妤輕笑一聲“我聽不懂世子在說什麼,若是沒有彆的事,世子就請讓一讓,我要回府了。”
紀晏行卻是擋在她麵前,不讓她上馬車。
沈妤微微一笑,卻是用力踩了他一腳,還在他腳麵上碾了碾。紀晏行忍痛道“沈妤,我幫過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沈妤一下子推開他,聲音在嘈雜的雨聲中有些聽不真切“世子,看來你腦子沒問題,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以後不該叫的你最好彆叫了。”
說著,就被紫菀扶上了馬車。馬車行駛在雨霧中,車簷上的鈴鐺叮咚作響。
紀晏行看著馬車離去,突然笑了。
譚煦看著自家主子傻笑,摸不著頭腦“世子,還回府嗎”
紀晏行撣撣身上的雨水,翻身上馬。
“晏行哥哥。”一道嬌俏的女聲從後麵傳來。
譚煦一回頭,笑道“世子,懷寧公主又來了。”
紀晏行有些不耐煩“公主有何要事”
懷寧公主並未察覺到紀晏行對她的不喜,仰視著他道“我想著,晏行哥哥騎著馬,打傘不方便,所以我就給你送了蓑衣過來。”
“公主金枝玉葉,今夜有雨,委實不必勞煩。”紀晏行冷冷道。
懷寧公主神色羞怯“若是我不送蓑衣過來,晏行哥哥就要被雨淋一路,萬一染了風寒可怎麼好”
說著,身邊的宮女就將蓑衣舉到紀晏行麵前。
紀晏行隻能接過去“公主請回罷。”
懷寧公主在原地頓了頓,發現紀晏行並未多看她一眼,隻能三步一回頭的回去。
待懷寧公主走遠了之後,譚煦忍不住笑出聲來。紀晏行將蓑衣丟到他身上“笑什麼笑”
譚煦立刻閉了嘴,拿起蓑衣道“世子,下著雨呢,你還是穿上罷。”
紀晏行狠狠給了馬兒一鞭,揚長而去“要穿你穿。”
譚煦也趕緊策馬跟上去“我也不穿,世子,你等等我”
宴會散後,寧王並未離開,而是去拜見了皇帝。
皇帝正準備去賢妃那裡,聽小內侍前來稟報,心中納罕“請寧王進來。”
寧王要行禮,皇帝道“你身上有傷,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寧王順勢起身。
皇帝沉吟道“既然身負重傷,為何不回府休養”
寧王躊躇一會,下定決心道“兒臣左思右想,有些話還是想告訴父皇。”
皇帝越發奇怪“何事這般著急”
“請父皇讓阮昭容離開皇宮。”
皇帝將書丟在書案上“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寧王垂首斂目“兒臣知道”
皇帝聲音辨不清喜怒“阮馨兒可是你帶回來的,又為何要將她驅逐出宮”
斟酌了一下,寧王道“阮昭容雖然是兒臣帶進宮獻給父皇的,可是兒臣反複思量,還是覺得她不適合留在宮裡。須知道,世上貪慕榮華富貴者眾多,更何況阮昭容隻是個鄉野女子,看見兒臣前去賑災,她自然要把握機會。能發現祥瑞自然是件好事,但巧的是,發現祥瑞的不是彆人,偏偏是個貌美女子。
祥瑞是在一個滿是屍骨的山洞發現的,她一個柔弱女子去那裡做什麼,怎麼又那麼湊巧遇到了兒臣兒臣當時隻顧著高興,就答應帶她進京,可是今天兒臣見她打扮的華光璀璨的模樣,覺得她並非是那麼單純的人。”
皇帝是有不悅“你的意思是,那個祥瑞是假的了”
寧王趕緊道“祥瑞自然不會假,隻是兒臣覺得,留一個貪慕虛榮女子在父皇身邊不合適。”
皇帝道“瑄兒多慮了,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就算她貪慕虛榮又有什麼她隻是個鄉野女子,自然是要比尋常人更加向往榮華富貴,這樣的人,心思也簡單。”
“可是”寧王還欲再勸。
“好了。”皇帝冷了臉,“要納哪個女子為妃,是朕的事,寧王不必操心太過。時辰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寧王張張嘴,但是對上皇帝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隻能道“兒臣告退。”
寧王才轉過身,便有小內侍前來稟報“陛下,阮昭容求見陛下。”
皇帝道“讓她進來罷。”
阮昭容手中提著一個食盒,給寧王行了一禮,婷婷嫋嫋的走到書案前“陛下,臣妾看到宴會上陛下沒有吃多少東西,特地送來些吃的,您要不要嘗一嘗”
皇帝笑道“這是你自己做的”
阮昭容垂著頭道“臣妾並不擅長做宮中的吃食,這些都是臣妾去廚房要來的,萬望陛下不要怪罪。”
皇帝朗聲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麼可怪罪的。”
阮昭容將食盒打開,聲音甜美“那陛下要不要吃一些”
皇帝笑道“愛妃既親自送來了,朕自然不會辜負你一片心。”
寧王轉過頭,欲言又止,頓了頓,終究還是離開了。
皇帝將寧王的表現儘收眼底,陷入了深思。
他以為是寧王目的不純,所以送了阮昭容進來。可是看他的所言所行,倒是真的不想阮昭容留在宮裡。
難不成阮昭容不是他的人
皇帝一向多疑,不由又迷惑了。
思及此,他問全公公“賢妃如何了”
全公公道“回稟陛下,賢妃宮裡的人已經請太醫為賢妃診治了,隻是憂思過甚,並無大礙。”
“憂思過甚”皇帝道。
“太醫是這麼說的。”
皇帝道“既如此,就不要將寧王受重傷的事告訴賢妃了,免得她又要驚懼害怕,然後又要生病。”
“是。”全公公道,“陛下,您今晚還要不要去長樂宮”
皇帝笑了一聲“朕是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會食言。這些日子,朕也的確冷落了她,是該抽時間好好陪陪她了。”
然後他拍了拍阮昭容的手道“你先回未央宮罷,朕明日再去看你。”
阮昭容眸中飛快閃過一抹不快,然後聲音嬌柔道“是,臣妾先告退了。”
皇帝暗自觀察著她的神情,將她這一抹不快看在眼裡,又陷入了深思。
難道阮昭容真的不是寧王的人
半夜的時候,阮昭容突然腹痛不止,驚擾了整個太醫院,然後也驚動了皇帝,皇帝便丟下了賢妃,去了未央宮看望阮昭容。
原來是阮昭容夜裡飲了冷酒,一時胃口不適,所以才覺得肚子不舒服,隻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會這麼寵愛她,為她置賢妃於不顧
“聽說陛下可喜歡阮昭容了,自她入宮,皇帝冷落了各宮妃嬪,十天有七天都是去她那裡,就連安德妃都難見到陛下一麵,更彆提傅賢妃了。而且陛下憐惜她多年受苦,流水一樣的禮物送去未央宮,就連在禦書房處理政務也要她陪著,可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知讓宮裡多少女人眼紅嫉妒。”沈嬋一邊吃點心一邊道。
沈妤淡淡道“一個鄉野女子,一進宮就集寵於一身,自然要受人嫉妒了。要知道,那些進宮多年的女子,都未能得到陛下這般眷顧呢。”
沈嬋托著下巴道“除了生的漂亮,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為什麼陛下如此寵愛她”
沈妤悠長的歎了一聲道“陛下寵愛一個人,自然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
沈嬋悵然道“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怎麼會將傅檸賜給景王呢。真的是像外麵傳的那樣,陛下寵愛景王,所以為他尋一個強大的嶽家嗎這樣一來,寧王和傅家要如何相處”
沈妤微微一笑道“景王失去了安家,寧王失去了傅家,這不是很公平嗎”
“說起來我倒是有些可憐傅檸了,自從陛下賜婚後,就再也沒見她出過府,傅家人放出風聲,說她正在府上繡嫁妝。可是還有人說,傅檸是不想嫁給景王的,安樂侯夫人不讓她出府,就是怕她做出不該做的事。再者,就算她嫁過去了,景王會信任她嗎,在王府的位置會很尷尬罷”
沈妤和沈嬋坐在廊下,望著籠子裡蹦蹦跳跳的鳥兒,半是憐憫半是歎息道“是啊,真是可憐。”
傅檸一直想著害死沈妘嫁給寧王,現在她嫁給了寧王的死敵,一定悲憤欲絕罷至於傅賢妃,她的計劃也要落空了。娘家成了安德妃的親家,看她還怎麼得意的起來。
這是她送給兩人的第一份大禮。
安樂侯府。
傅檸又打碎一個花瓶,地上已經沒有了落腳的地,婢女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生怕被傅檸拿去撒氣。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我會吃了你嗎”傅檸疾言厲色,五官都扭曲了。
婢女快哭出來了“姑娘,您彆氣壞了身子”
傅檸揚手給了她一記耳光,用儘了她全身的力氣,婢女就這樣倒在了滿是碎瓷的地上,一張臉慘不忍睹。
傅檸沒有一絲憐憫之心的踢她一腳,惡狠狠道“滾,你給我滾”
婢女一雙手血淋淋的,臉上的鮮血也如溪流一樣湧出來。
她艱難的爬起來,淚流滿麵“姑娘消消氣,奴婢這就走。”
“滾”傅檸又拿起一方白玉鎮紙,就要丟出去。
突然,一道嗬斥聲傳來“住手”
傅檸剛要破口大罵,定睛一看,發現是安樂侯夫人,手僵在了半空。
安樂侯看到滿地的碎瓷,和一臉血跡的婢女,冷聲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你是傅家嫡長女,素日裡的規矩都丟到哪裡去了,讓外人聽到了豈非是要笑話我們”
傅檸又怨恨又委屈“母親,我都要嫁給景王了,還要什麼規矩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表哥,為何要逼我嫁給景王德妃和姑母一向關係不睦,我嫁過去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我當然也不想你嫁給景王,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賜婚聖旨已經下了,你發怒、哭泣又有何用”
傅檸撲到安樂侯夫人的懷裡,哀求道“母親,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喜歡景王。嫁給景王,女兒一輩子就毀了,您忍心看我淒淒慘慘的過一輩子嗎”
安樂侯夫人推開她,怒聲道“可你若是不嫁,整個傅家就會毀在你手裡是你一直拖著不嫁人,非要等著嫁給寧王,現在好了,你不但嫁不成寧王,隻能嫁給景王了。”
傅檸哭著道“早知如此,我就該早早給表哥做小,也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
“你胡說什麼”安樂侯夫人厲聲道。
“我說的不對嗎”傅檸執拗的看著她。
是啊,早知如此,她就該豁出臉麵給寧王做側妃的。這樣不就更方便害死沈妘了嗎,沈妘一死,以她的身份自然會被扶正。
“你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要臉麵的話”安樂侯夫人恨不得打醒她,“就算你當初想這麼做,我和你父親也不會同意。”
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規矩和風骨,精心培養的嫡女怎麼會給人做妾除非是那種不要臉的。就算是庶女,除非是嫁入皇室,否則也不會輕易與人為妾。有的人家,送嫡女入宮給皇帝做妃子,都是嫌丟人的。
傅檸哭的聲音更大了“我不要嫁給景王,我不要嫁給景王你們就是怕得罪陛下,所以那天不敢回絕陛下做媒你們根本不替我著想”
安樂侯夫人揚起手,終究沒有落下來“你是要氣死我啊”
突然,傅檸一把推開她,快速衝出門外。
安樂侯府夫人大聲道“快攔住大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