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檸一怒之下衝出了侯府,出了大門她才覺得前路茫茫,不知道要去何處。但是她不想回傅家,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走了許久,還是決定要去寧王府。
寧王正在養傷,自然沒有去上朝。她咬咬牙,敲開了寧王府大門。
門房一看隻她一人前來,驚愕了一瞬,行禮道:“傅姑……”
“表哥呢,我要見表哥。”傅檸不耐的打斷道。
門房道:“殿下正在養傷,這幾日閉門謝客。”
實際上也是做給皇帝看的。
傅檸道:“我要進去。”
門房想攔住她,可是傅檸的身份他也真的不敢攔,隻能叫了一個小丫鬟過來:“快去告訴王妃,就說傅姑娘闖進去了。”
寧王這個傷可是真的,所以他現下的確需要休養,隻是卻讓沈妘憂心忡忡,每天都在房裡照顧他。
見此,寧王倒是對她生出幾分愧疚。他看得出來,沈妘的確對他一片真心,曾經他也是喜歡這個端莊賢惠的王妃的,隻是他們成親好幾年,原本就不夠濃烈的情分也漸漸淡去。再者,他也是個普通男人,沈妘好是好,就是太過端莊矜持了,他也難免會生出其他心思。
所以,當傅賢妃提出要讓她納傅杳為側妃的時候,他明知沈妘會傷心,還是沒有拒絕。
他欣賞、尊重溫婉賢淑的正妃,但是也不討厭千嬌百媚的側妃。隻是偶爾,他在傅杳那裡時,會對沈妘產生愧疚。
可是很快,這點愧疚就淡去了,他是親王,身份尊貴,普通男子都可以納妾,他納妾更是天經地義的,隻要他保證尊重沈妘,不讓妾室以下犯上便好。將來,若是他能登上那個位置,沈妘自然也是皇後,該是她的他都會給她。
況且沈妤這麼幫助他,就是因為中間有個沈妘,他自然不會讓她不安心。
說到底,他其實對沈妘存了些利用的心思,所以看到一心為他的沈妘才會覺得愧疚。
看到沈妘,無論是誰,都難免會想到沈妤,她們是親姐妹,容貌相似,性格確實天差地彆。
有時他也奇怪,沈妘這麼溫婉善良的女子,素日裡連隻螞蟻都不忍踩死,怎麼會有那樣一個聰穎又狡詐的妹妹呢,而且對付敵人的時候,手段極其狠辣。
可是他並不討厭,隻覺得這樣的女子,生平僅見,隻會越發的欣賞她。
他不由自主的盯著沈妘看,好像她身上有沈妤的影子,又似乎是沒有。沈妘轉過身,奇怪道:“殿下何故這樣看著我?”
寧王笑容溫煦,握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沈妘心中一跳,笑容甜蜜:“照顧夫君本就是身為妻子應該做的,隻是殿下實在不該隱瞞我你受傷之事。”
寧王啞聲道:“我怕你和母妃擔心。”他親昵的拂了拂她耳邊的碎發,“不要生氣了。”
沈妘笑道:“隻要殿下保證不再這樣,我自然不會生氣。”
寧王輕歎一聲,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三分,那種愧疚感又浮現出來。
這時候,外麵有婢女進來稟告:“殿下,傅側妃在外麵求見。她說親手做了糕點,給殿下送來。”
原本寧王對傅杳有幾分喜愛的,但是因著傅家要成為景王嶽家的事,不由遷怒傅杳。他冷冷道:“本王剛用了飯,沒有胃口,讓傅側妃回去罷。”
婢女道:“是,殿下。”
沈妘以為寧王是因為她在此不好見傅杳,這說明寧王還是很在意她的,她心下滿意,卻還是覺得有種淡淡的苦澀。
寧王自然察覺到了沈妘的心情轉變,正準備安撫她幾句,又有婢女前來稟報:“王妃,殿下,傅姑娘過府拜見。”
寧王皺眉,傅檸來寧王府做什麼?她現在是景王的未婚妻,被人看見了不怕彆人說閒話嗎?
沈妘心存疑慮:“傅姑娘?她不是在傅府待嫁嗎?”
寧王道:“我不是說了嗎,閉門見客,為何會讓她進來?”
婢女道:“回殿下,是傅姑娘硬要闖進來的,奴婢們也不敢攔……”
正說到此處,便聽到傅檸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很是著急和委屈:“表哥,傅檸求見。”
寧王揉著額頭,並未回答。
沈妘道:“殿下,傅姑娘既然來了,您要不見見?”
寧王知道傅檸對他的心思,思慮了一會道:“也罷,讓她進來罷。”
傅檸得了允許,急忙跑進來。原本她麵帶歡喜,可是在看到沈妘的時候,笑容僵在臉上,然後不情不願的行了禮:“表嫂。”
沈妘一怔,她覺得傅檸看她的眼神有幾分敵意。
寧王沉著臉道:“你來寧王府的事,舅舅和舅母可知道?”
傅檸容色哀婉,滿腹委屈:“表哥,我是自己闖出侯府的。”
“你……”
“表哥,我實在是沒辦法了,現在隻有你能幫我。”傅檸快速道,“我根本不願嫁給景王,你幫幫我好不好?”
寧王冷聲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我……”傅檸淚如泉湧。
寧王轉過頭,不去看她:“趁著彆人還不知道,你快些回傅家罷,否則被人發現,被引人議論。”
“表哥,你當真如此無情嗎?”傅檸哀聲道,“你以前不是專這樣的。”
寧王閉著眼睛,不理會她,沈妘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場麵有些尷尬。
傅檸尤不死心,對沈妘道:“王妃可回避一下,我有要事要對表哥說。”
沈妘看了寧王一眼,似有猶豫。這時候,春雪輕聲道:“王妃,姑娘似乎要睡醒了。”
沈妘倒是沒懷疑傅檸和寧王有什麼,頷首道:“好,既然傅姑娘有要事要對殿下說,那本宮就不打擾了。”
沈妘出去後,屋子裡伺候的仆婢也下去了。傅檸又靠近一些,看著寧王被包紮的手臂,小心翼翼道:“表哥的傷勢如何了?”
寧王嗤笑一聲:“表妹一進來就嚷著不要嫁景王,難為你還想著本王的傷勢。”
“我……”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臉上滑落下來,劃過她尖巧的下頜,滴落到繁花似錦的被子上,“表哥,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母親逼著我嫁給景王,沒有人願意幫我,我隻能來求你。”
“表妹這是什麼話?天子賜婚,嫁的還是尊貴的皇子,這於家族而言,是莫大的榮耀。表妹應知何為禍從口中,你貿貿然跑到寧王府,不怕給家族帶來災禍嗎?”
傅檸心急如焚:“可是我不喜歡景王,你是知道的,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寧王冷聲道:“傅姑娘請慎言。本王已有正妃,你也很快要嫁給景王,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心裡應該清楚。”
“表哥……”傅檸不敢置信,“你怎麼這麼說呢?”
“傅姑娘,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你不願嫁給景王,便自己進宮求父皇收回聖旨,求我是沒有用的。”
“你們都不管我,都不管我!”傅檸覺得絕望,眼淚流的越發洶湧,“表哥,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我是曾經鬼迷心竅做錯了錯事,可我都是為了你。我們是表兄妹,自幼相熟。若是沒有那道賜婚聖旨,你根本不會娶沈妘。寧王妃的位置本該是我的,你的妻子也隻能是我,是沈妘搶走了屬於我的東西……”
“你在說什麼瘋話?”寧王低斥道,“你我之間的事與妘兒無關,於我而言,你隻是本王的表妹而已。我不想再這裡聽你說這些胡話,你趕緊離開王府。”
“我不走!”傅檸一下子撲到寧王身上,“表哥,我是真的喜歡你,從幼時我就以為我是要嫁給你的,可是現在你居然不管我,還讓我嫁給景王,你怎麼忍心?”
寧王心煩意亂:“你起來,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我都要被逼迫嫁給景王了,我都要氣瘋了,還要什麼體統?”
寧王失去了耐心:“你若再不走,我就讓人去告知舅舅和舅母,讓他們過來帶走你。”
“他們過來就過來好了,剛好讓他們看到我的決心!”
“你真是無理取鬨!”寧王怒道,“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傅檸嗚嗚咽咽道:“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小時候,你明明對我很好的,你會幫我打架,保護我,還上樹幫我摘柿子,可是後來你就變了,不是因為你被賜了婚要避嫌嗎?”
“幼時是幼時,現在是現在。”寧王道,“我對你從來沒有彆的心思,是你誤會了。”
“表哥是在說我自作多情?”傅檸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我覺得表哥以前定是喜歡過我的,都是沈妘橫插一腳,不然姑母早就讓陛下給我們兩人賜婚了,傅杳也就不會過門……”
傅檸已經被逼到絕境了,她除了在寧王這裡撒潑耍賴彆無他法。
寧王歎了一聲,彆過臉去:“傅姑娘再提往事已是於事無補,還是快些回去安心待嫁罷,也好給自己留些顏麵。”
“表哥,你是喜歡我的是嗎?”傅檸心中生出了一線希望,“對不對?”
寧王無可奈何道:“你很快就是三弟的王妃,也就是我的弟妹,你我不宜獨處一室太久,快些回去罷,否則被景王知道了,你在景王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人人皆知傅家和你的關係,就算景王不知道我今天來過,我在景王府的日子就會好過了嗎?還不是處處被人防備?”傅檸聲嘶力竭道。
“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能改變要嫁給三弟的事實,這是陛下賜婚,誰敢違抗?你走罷,即便我們是表兄妹,但必須要避嫌。”
聽到寧王說這番話,傅檸越發厭惡景王,同時確定了一件事。寧王就是喜歡她的,當初他娶沈妘也是迫不得已,他與她變得客氣疏離也是為了避嫌。
因為是天子,就可以威脅彆人嫁女娶妻嗎?可見做皇帝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她對寧王一片癡心,無論如何都不會與景王舉案齊眉,但是她又不能違抗聖旨。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想法浮現在她腦海,她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表哥,我幫你。”
寧王皺眉:“你說什麼?”
“表哥,我幫你好不好?”傅檸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然後覺得興奮,“表哥,我是真的不喜歡景王,但是我可以幫你盯著他,等有一天,你再接我出景王府好不好?”
寧王一怔,然後惱怒道:“簡直是一派胡言!這種事豈是可以隨便做的?三弟那麼精明的人,豈會察覺不到你的小心思?隻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對你還有傅家、寧王府都會帶來災難,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傅檸攥著錦被:“我會小心的,隻要能和表哥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做。”
寧王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我看你真的是瘋了,這樣危險的事都要做。”
傅檸突然笑了起來:“表哥就當我瘋了罷,讓我和景王做一輩子夫妻,簡直是生不如死。”
她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她會和寧王並肩而立,成為他的妻子、他的皇後,無人能搶走她看上的東西。
寧王看似在阻攔她,實際上字字句句都在引她下定決心做景王府的眼線。
“傅檸。”寧王道,“你怎麼能這麼膽大妄為。”
傅檸溫柔的笑笑:“表哥放心,我不會連累到你的。但是,我希望表哥能等我。”
說完,她擦擦眼淚,站起身:“我該回去了,表哥好好養傷,多多保重。”
她走到門口,迎麵遇到正抱著舒姐兒過來的沈妘。她低頭行禮,竭力掩住對沈妘的嫉恨。
“傅姑娘這就要回府了?”
傅檸低眉順眼道:“是,傅檸告辭了。”
沈妘看了看傅檸的背影,走到寧王麵前,有些同情道:“我看傅姑娘好像真的不喜歡景王。”
寧王拉了拉舒姐兒的手,淡淡道:“她會想通的。”
舒姐兒伸出手要寧王抱,沈妘將她放在床上,笑道:“你父王受了傷,不能抱你,你就坐在這裡陪著他好不好?”
舒姐兒乖巧的坐在床上,看見她,寧王心中那些焦慮消褪不少。再看看沈妘,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但是也生出一些遺憾。
雖然他疼愛舒姐兒,但是也需要一個嫡長子,可是沈妘遲遲未有身孕……
他勾住沈妘的手指,笑道:“妘兒,給我生一個兒子罷。”
沈妘麵色羞赧,不由低頭看了看小腹,笑容隱藏著幾分憂慮。
寧王在養傷,景王則在忙著查寧王遇刺一事。為了這個案子,他忙了十幾天,卻是毫無頭緒,偏偏沈妗卻總是想方設法到他眼前來晃。他一看到沈妗這張臉,就想到狡猾的沈妤,對沈妗最後一點耐心都沒有了,直接讓她禁足了。
沈妗又要被那些侍妾背地裡嘲笑,在心頭又給沈妤記上了一筆。
景王一連幾日都是宿在書房,也甚少歇息,如今已然很是疲憊了。
穆昶一進來,就看到景王手撐著額頭,似乎在閉目養神。
聽到腳步聲,他立刻睜開眼睛,笑道:“先生來了,快請坐。”
穆昶勸道:“寧王遇刺一案,是該早日查明,但是殿下也不能太過勞累,還是先歇息為好。”
景王冷笑道:“什麼遇刺,分明是寧王自導自演的一場苦肉計。他倒是狠得下心,那一刀砍下去可見白骨。現在他府門一關,養傷去了,卻留給本王一大攤子的麻煩。”
穆昶道:“陛下將此案交給殿下查明,明顯是對您起了疑心,可偏偏陛下又要讓傅家姑娘做您的正妃,奪了寧王的助力,外麵人人都說,陛下是寵愛您才這麼做。屬下也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