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各憑本事(1 / 2)

沈妗也是神色慌亂,語氣冷肅道:“六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嫿欲言又止。

沈妗急聲道:“你說啊。”

神話抽抽噎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沈妗。

那一日,沈嫿被沈家護衛護送著去了家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雪姨娘。

沈家的家廟,自然不會很寒暄,反而是十分肅穆寬廣,但是雪姨娘是個犯錯之人,那些嬤嬤自然不會好好對她。再加上呂氏厭惡妾室,特地囑咐了家廟的婆子,讓她們好好“關照”雪姨娘,所以雪姨娘近一年來吃了不少苦。

沈嫿趕到的時候,一個婆子正對著雪姨娘冷嘲熱諷,甚至將一碗粥打翻在地。

沈嫿急忙走過去,一下子推開了婆子:“滾開,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這麼對待我娘!”

婆子沒有絲毫懼怕,眉頭高高挑起,嗤笑道:“六姑娘,您叫一個犯錯的奴婢為‘娘’怕是不合規矩罷?”

沈嫿扶著雪姨娘,厲聲質問:“你說誰是奴婢?!”

婆子掐著腰笑道:“老奴又沒說六姑娘,六姑娘著什麼急?侯府上下誰人不知雪姨娘是奴婢出身,靠著勾引二老爺有了身孕成了姨娘。後來又不知犯了什麼錯,被趕到這裡來,難道我還說錯了?老奴說句不好聽的話,六姑娘是主子,她是奴婢,六姑娘著實不該忘了規矩,該離她遠遠地,免得自降身份。”

沈嫿看著瘦骨嶙峋的雪姨娘,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還有愧疚。若非是為了她,雪姨娘何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要被一個老奴欺辱。

她想到雪姨娘命不久矣,又想到她如今謹小慎微的日子,恨意驟生,狠狠給了婆子一個耳光。

“你也知道我是主子嗎?竟然敢這麼和我說話!”

婆子捂著臉:“六姑娘,你怎麼能隨便打人?”

沈嫿冷笑道:“打的就是你!”

婆子看著沈嫿,不敢反駁。

沈嫿嗬斥道:“看著我做什麼,給我滾出去!”

婆子輕哼一聲,扭著水桶腰出去了,還嘀嘀咕咕道:“充什麼小姐款,還不是奴婢生的庶女,真當自己是侯府千金,覺得自己多高貴了嗎?”

“你——”沈嫿氣不過,剛要叫住她,雪姨娘伸出瘦若枯骨的手,聲音細弱,“嫿……嫿兒……”

沈嫿鼻子一酸:“娘……”

雪姨娘艱難的握住沈嫿的手:“能在死之前見你一麵,我也心滿意足了。”

沈嫿淚如泉湧:“娘,都怪我,若非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被父親責罰。”

雪姨娘搖搖頭:“一切都是娘親心甘情願的,怪不得你。是娘沒用,無法幫助你嫁個好人家,是我太自不量力,和五姑娘爭……”

沈嫿撲在潮濕發黴的被子上:“娘……”

雪姨娘摸了摸她的頭發,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眼神中充滿不舍:“我的嫿兒什麼都好,就是命不好,若是你托生在二夫人肚子裡,怎麼會受這麼多委屈?是娘連累了你。”

以前,沈嫿的確瞧不起、埋怨雪姨娘,覺得是雪姨娘的出身連累了她。可是看到如今雪姨娘變成這個樣子,她倒是生出了些許後悔。

畢竟,雪姨娘是真心疼愛她的,為了她寧願犧牲自己的命。

雪姨娘道:“你怎麼知道我病了的?”

沈嫿抽抽鼻子:“家廟的婆子前去稟報祖母,祖母將此事告知了我,我請求祖母允許我來看你,祖母同意了,還安排護衛護送我。”

雪姨娘點點頭:“你祖母終究是心軟了。嫿兒,我很快就要走了,更不能看顧你了,你以後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雖說太夫人因為之前的事對你生出了不喜,但你畢竟是沈家的女兒,她不會不管你的,你能依靠的隻有太夫人了。記著,你現在是寄人籬下,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所以你要儘可能討好太夫人,不要再惹到五姑娘了。你聽明白了嗎?”

沈嫿連連點頭,哽咽著道:“女兒知道了。”

雪姨娘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這就好。”

說著,她又劇烈咳嗽著,沈嫿忙給她拍背,可她還是咳嗽個不停。

沈嫿淚水漣漣:“不是說請大夫了嗎,怎麼不見好?藥呢?我去端藥給你。”

說著,就站起身。

“不……不必……”雪姨娘伸出手去。

可是沈嫿早就走出去了。

沈嫿讓丫鬟打聽了一番,終於找到了廚房,她不想見到那群婆子的小人嘴臉,吩咐丫鬟道:“去,將娘的藥端來。”

婢女應了,去了廚房。

可是一會,就哭哭啼啼的回來了。

沈嫿麵色不太好看:“怎麼了?”

婢女道:“奴婢去端姨娘的藥,可是那婆子卻說……卻說……”

“說什麼?”

奴婢哭出聲:“說姨娘本就是將死之人,熬了藥也是浪費,就……就把奴婢趕回來了……”

“好一群刁奴!”沈嫿的五官扭曲駭人,“看來,我要去親自教教她們,什麼是規矩!”

說著,就疾步去了廚房。

她剛要推開門去興師問罪,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聽著裡麵的對話。

錢婆子道:“誒,我說,那藥真不熬了嗎?”

孫婆子不屑道:“熬什麼,雪姨娘本就要死了,何必再讓咱們自己受累?”

“萬一六姑娘生氣怎麼辦?”

孫婆子滿不在意道:“生氣就生氣唄,還能去太夫人麵前告狀不成?”

錢婆子想了想:“也是,不過是個生母被趕出沈家的庶女,她自然是不受太夫人喜歡的,怎麼敢去告狀?”

蔡婆子猶疑道:“話雖如此,可她畢竟是沈家六姑娘,是主子,咱們這樣對她不好罷?”

孫婆子輕嗤:“你也太高看她了。橫豎雪姨娘都要死了,太夫人怎麼會管這種小事?京城誰人不知,太夫人最疼愛的就是五姑娘。在太夫人眼裡,五姑娘喜不喜歡某一件裙子都是大事。六姑娘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和五姑娘比?有時間聽六姑娘說這種小事,太夫人寧願和五姑娘說會話。”

蔡婆子深以為然:“你說的也不錯。話說回來,六姑娘和五姑娘同是沈家女兒,受同樣的教導,六姑娘可是比五姑娘差遠了。看五姑娘的容貌和通身的氣派,六姑娘根本沒辦法和五姑娘相提並論。”

孫婆子笑道:“這是自然。六姑娘到底是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就算和其他姑娘受一樣的教導,還是上不得台麵。人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五姑娘可是護國公主的女兒,自然是大方典雅了。”

錢婆子道:“不隻是五姑娘,咱們大姑娘作為嫡長女,也是端莊大氣得很,要不怎麼會被天子賜婚,欽點為寧王妃呢。”

孫婆子道:“正是這個理,六姑娘和五姑娘大姑娘比,等下輩子罷。”

蔡婆子歎了一口氣:“若六姑娘有五姑娘那樣貴重的身份,也就不會被雪姨娘連累了。”

錢婆子道:“這隻能說是命,怎麼人家的命都那麼好呢?尤其是五姑娘,雖說自幼沒了父母,但上麵有太夫人寵愛,身邊還有寧王妃護著,親弟弟又早早襲了爵,可不是好命嗎?要我說,五姑娘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這輩子才能托生到護國公主的肚子裡。”

蔡婆子道:“隻能說,六姑娘命不好罷,希望她下輩子可彆做姨娘的女兒了。”

孫婆子低笑:“二姑娘也是姨娘的女兒,可是嫁的人家還是不錯的。六姑娘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怎麼敢和五姑娘比?”

婆子說的話,源源不斷的傳入沈嫿的耳朵,她原本努力壓下的對沈妤的嫉恨又湧了上來。

沈妤,為什麼又是沈妤?為什麼在所有人眼中,就隻有沈妤?憑什麼沈妤比她命好?婆子說的不錯,若她和沈妤身份調換,她會受這麼多苦嗎?沈妤沒什麼比她好的地方,隻是比她會投胎而已!

她越想越氣,原路返回。一進屋,卻看見一個婆子正掰著雪姨娘的嘴,似乎再強行喂她吃藥。

雪姨娘用微弱的力氣掙紮著,可是卻無能為力,隻能吞下了一粒藥丸。

沈嫿急忙闖進去,將婆子推開,怒聲道:“你在喂我娘吃什麼藥?”

婆子乾笑道:“自然是治病的藥了。”

“你胡說!”沈嫿大聲道,“我分明看到,我娘不想吃,是你強行讓我娘吃下的!說,你到底給我娘吃了什麼藥!”

婆子陪笑著,就是不回答,分明是有恃無恐。

沈嫿揚手又要打,雪姨娘有氣無力道:“嫿兒,算了。”

沈嫿麵露不忍:“可是,她在害你啊。”

雪姨娘搖搖頭:“算了,嫿兒,讓她走罷。”

沈嫿咬咬牙,衝著婆子大喊道:“滾!”

婆子剛走,雪姨娘就吐出一口血,趴在床上咳嗽個不停。

沈嫿一慌:“娘,娘……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姨娘沒有回答,目光躲閃。

沈嫿看著地上發黑的血,聲音顫抖道:“難不成……難不成她們給你下毒?”

雪姨娘又咳了兩聲:“彆……彆說了……”

沈嫿大聲道:“我就要說,我就要說!她們害我們,我們卻要忍氣吞聲,這是什麼世道?”

雪姨娘連忙堵住她的嘴:“嫿兒,不許亂說。”

沈嫿輕而易舉的就掰開她的手:“母親,這時候了,你還不對我說實話嗎?”

“嫿兒……”

“娘!”沈嫿威脅道,“你若是不告訴我實話我就大聲嚷嚷出來!”

“你——”雪姨娘歎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她緩了幾口氣,道:“也罷,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但是你隻能將此事埋在心裡,不許對任何人提起,也不要想著替誰報仇。”

沈嫿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遲疑了一下,重重點頭。

雪姨娘又咳了一聲道:“其實,早在半年前,那個婆子就每天給我喂一粒藥丸了。”

“為什麼?”

雪姨娘歎道:“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我察覺出來了,有人想讓我病逝,所以每天喂我一粒毒性不強的藥,日積月累,我就能名正言順的去死了。”

沈嫿因為有了猜想,顫聲道:“誰?”

雪姨娘猶豫了一會,白低聲道:“是五姑娘。”

沈嫿悚然一驚:“沈……沈妤?”

雪姨娘鄭重的點點頭,道:“一開始我也恨她,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了。我曾算計過她,她那張高傲的人怎麼會允許我好好活著呢?所以她想趕儘殺絕也不足為奇。”

沈嫿目中燃燒著火苗,咬牙切齒道:“沈妤,她真是狠毒!”頓了頓,她笑容慘淡道,“是啊,她那樣心機深沉又記仇的女子,怎麼會允許仇人活著呢?”

雪姨娘捉住她的手,呼吸凝重:“嫿兒,答應我,就當你從未聽到過這些話。”

沈嫿道:“為什麼?”

雪姨娘道:“她是什麼身份,你怎麼能鬥得過她呢?隻怕被她察覺到你得知了此事,她會報複你!所以,嫿兒,你就忘了這件事罷。答應娘,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

沈嫿憤恨的淚水流下來:“為什麼,明明娘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她為何要趕儘殺絕?”

雪姨娘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寧殺錯不放過,就是她的行事作風。所以,我才打算隱瞞此事。你沉不住氣,若被她看出什麼,殺人滅口就慘了。”

沈嫿嗚嗚咽咽的道:“欺人太甚,沈妤她欺人太甚!我們已經過得那麼慘了,她為何不放過我們?”

雪姨娘呼吸越發薄弱,艱難的為她擦擦眼淚:“嫿兒,彆哭了,記住娘說的話。娘馬上就要死了,讓娘再好好看看你。”

雪姨娘又盯著沈嫿的臉看了許久,終於,在接連吐出三口黑血的時候,手臂重重垂落,沒了氣息。

沈嫿一下子撲到雪姨娘的屍體上,哀哀痛哭。

……

沈妗難以置信的看著沈嫿,手捏著茶盞,茶水也泛上了冷意。

“雪姨娘死的真相。竟然是這樣嗎?”

沈嫿低聲啜泣:“這是娘親口告知於我,怎會有假?”

沈妗麵露憐憫:“我沒想到雪姨娘竟然死的那麼慘,她也實在是可憐。既然雪姨娘曾經做錯過事,但是她已經知錯了,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五妹未免太……得理不饒人了……”

沈嫿恨恨道:“什麼得理不饒人,她就是要趕儘殺絕!她那樣狠毒的女人,彆人得罪她一點,她就恨不得人家去死!她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為何祖母這麼寵愛她?”

沈妗哀歎道:“祖母寵愛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沈嫿憤憤不平:“為什麼,就因為她出身高貴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沈妗沒有說話,卻是明顯讚同她的話。

她歎了一聲道:“六妹,依我看,你就聽雪姨娘的話,當此事從未發生過罷。五妹她,不是我們能得罪的。”

沈嫿越想越委屈,有想越恨,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沈嫿走後,沈妗收斂了臉上的憐惜之意,被得意和嘲笑取代:“這個六妹,還是一如既往的蠢。”

含翠道:“姑娘,您要利用六姑娘對付五姑娘?可是她能成事嗎?”

因為沈妗一聽到“側妃”這個稱呼,就覺得彆人在暗暗諷刺她是妾,所以她便讓含翠和凝翠仍舊叫她姑娘。

沈妗笑道:“五妹欺人太甚,六妹已經被逼到極處了。她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想來,會付出一切代價,毀了沈妤。對了,那個喂雪姨娘毒藥的婆子可是被處置了?”

含翠道:“姑娘放心,奴婢暗中吩咐孫婆子,尋了個錯處將她交給了管事的,管事的讓人打了她二十板子,將她趕出家廟了。姑娘要不要……”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沈妗思忖了一番道:“我自然想殺她滅口的,隻是我身邊沒有得力的人,而且,孫婆子和錢婆子也參與了此事,我也不能放過她……”

凝翠道:“姑娘,奴婢有個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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