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計中有計(2 / 2)

沈妤心下冷笑,簡直是胡說八道。她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想看看和太子白日宣銀的女人是誰,是不是她刺殺了太子。若果真是,那真是一出難得一見的愛恨糾葛、風流韻事啊。

她們一邊說,一邊就站起來了,紛紛往前麵走去。

太子妃見攔不住,也不攔了,緩緩坐到椅子上,歎息一聲。

沈妤和嚴卉頤陪在她身邊,安慰著她。

此時,一個院子裡圍滿了人,小伍子那聲叫喊,著實是引來了不少人。

包括來參加太子壽宴的皇子。

太子又怒又驚,赤果著上半身,手臂上流淌著鮮血,一支簪子刺在肉裡。而被護衛捆綁著的女子,衣衫半攏,釵橫鬢亂,臉上的妝容都花了,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顯然是極為憤恨了。

可即便她形容狼狽,也不掩她的美貌,這些人一眼就認出來了,指指點點道“咦,這不是樂坊的新月姑娘嗎?”

“是啊,她不是表演完出府了嗎。她是個清倌,怎麼和太子……”白日苟且呢?

“看樣子,是她刺殺的太子?”

有人低聲道“你看兩人現在的樣子,新月分明是被強迫的。”

有人惋惜的歎道“沒想到一個歌姬,性情這般剛烈。就算不願意又有何用?這可是太子,她刺傷了太子,還能好好活著嗎?”

“不管怎麼說,新月姑娘的膽子真大,也著實讓人佩服……”

周圍的議論聲太子自然是聽見了,他捂著傷口,怒聲道“都閉嘴!”

一瞬間,院子裡變得鴉雀無聲。

小伍子道“殿下,您的傷……”

他湊過去看了看,卻是不小心碰到了。

太子‘嘶’的一聲,大聲道“太醫呢,怎麼還不到!”

話音剛落,王太醫就拎著藥箱擠過重重人群過來了,來不及行禮就被小伍子拽了過去。

“王太醫,您快給殿下看看罷。”

王太醫觀察了一會,道“這個簪子,刺的還很深的……”

太子不耐煩的道“我讓你過來不是聽你說廢話的!”

王太醫嚇了一跳,道“現在,微臣需要幫您將這個簪子拔出來,再包紮傷口。”

太子閉上眼睛“快點!”

“會很疼,您忍著點。”

王太醫表麵上懼怕太子,心裡那個氣啊。逼迫人家姑娘白日和他行苟且之事,被刺傷了卻拿彆人出氣,算什麼男人?

他心裡不痛快,所以在拔簪子的時候故意讓他更疼。反正他已經告訴太子會很疼了,他不能處罰他。

果然,下一刻太子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齜牙咧嘴道“疼,疼死我了!”

王太醫趕緊道“伍公公,快彆讓殿下亂動。這個傷口本就深,拔簪子的時候自然會很痛,若是亂動痛苦會加劇的。”

對於太醫的話,小伍子還是相信的。他趕緊招呼人摁住太子,道“殿下,您忍著些,一會就不痛了,現在還是讓王太醫儘快為您包紮好傷口罷。”

太子隻能忍痛坐下,太醫一臉嚴肅的為太子包紮,然後又寫了一張藥方給小伍子。

“伍公公,幸而殿下沒有傷到要害,所以傷口看著深,也不是很嚴重,多歇息一段時日,按時換藥、吃藥就好了。”

伍公公收起藥方,吩咐人道“送王太醫回去。”

他有心叮囑王太醫出去不要亂說,可是一看到這裡這麼多人在場,他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安王好不容易忍住笑,道“太子皇兄,您的傷看起來很嚴重,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好養傷。以後,一定要小心些。”

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嘲笑他。

太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多謝四弟提醒。”

周王看著被捆住的新月,神色晦暗不明。

他是新月入幕之賓的事無人知曉,新月也隻是她一個人的,可惡的太子,竟敢動他的人。

倒不是他多麼喜歡新月,隻是因為男人的占有yu在作祟,他的女人不容許彆人染指,尤其那個人還是他厭惡的太子。

太子同樣不解,明明新月一直很順從他,怎麼今天又裝成一副貞潔烈婦的樣子?最可惡的是,因為她,讓自己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人,寧王景王幾人都在,這事一定會傳到皇帝的耳朵,屆時他又少不得一頓責罵!

無論倒底是什麼原因,他必須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

他想也不想,就怒聲道“敢刺殺一國太子,將這個女人帶下去,處死!”

小伍子揮揮手,護衛就要帶著新月下去。

新月卻是奮力掙紮,大聲道“身為一國太子,你昏庸無能,強搶民女,色yu熏心,你這種無才無德之人,怎麼配做太子!”

太子怒火燃燒“拖下去,快拖下去!”

新月哈哈大笑“怎麼,太子敢做不敢當嗎?眾目睽睽之下,你要殺人滅口嗎?我雖然隻是個歌姬,卻是賣藝不賣身,可是你屢次去樂坊尋我,要我從了你,我自然不肯答應。一開始你還有耐心,可是後來,你就對我威逼利誘,讓我不得不從了你。今天又以身份壓人,讓我來你的壽宴彈琴跳舞。

你身份高貴,我不能拒絕,本想著表演完快些走,可是你卻讓人將我帶到了這裡,竟然在這個時辰這個地方讓我與你……情急之下,我刺傷了你!我並非是你府上的姬妾,你不能強人所難。我受夠了,我寧願死,也絕不會再被你逼迫!今天我前來赴宴,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你若不怕悠悠眾口,就儘管殺了我!”

在太子眼裡,新月就是個低賤的人,她的死他自然是不放在眼裡的。他冷笑道“你以為孤不敢嗎?刺殺太子,罪不容誅!快拖她下去,處置了!”

“慢著!”刑部尚書吳山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眾人一驚,登時讓開一條道。

吳山大闊步的走過來“太子殿下,既然她敢刺殺一國太子,就是觸犯國法和皇家威嚴,您私下處置,怕是不妥罷?”

太子不屑道“不過就是個低賤的歌姬,孤就是處置了她又如何?這點顯而易見的小事,就不勞煩吳尚書了。”

吳山麵色冷然“殿下此言差矣,臣既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刑部尚書,這樣的事自然該由刑部審理,殿下雖然身份尊貴,但是也不能無視律法。”

對此,眾人覺得見怪不怪了,若是吳山不多管閒事,他就不叫吳山了。反正,他不怕得罪太子,他們隻負責看熱鬨就行了。

太子氣樂了“吳尚書,你也太死心眼了,這點事還用審理嗎?刺殺一國太子還用審理嗎?”

吳山淡淡道“有因必有果,臣自然要查明她為何要刺殺殿下。”

為何刺殺他,自然是因為他逼迫人家唄。

太子哽住了,少傾道“吳尚書,孤可是太子。”

吳山不為所動“正因為您是太子,是諸位王爺和萬民的表率,代表了皇室的顏麵,所以更不該無視律法。方才這位姑娘的話,臣都聽到了,依臣之見,此事恐另有隱情,還需進一步查明。”

太子一動,傷口更痛了。他咬牙道“你看看孤的傷口,還需要進一步查明嗎?”

吳山十分固執道“無論如何,刺殺太子一案,應該交由刑部審理的。當然,事關太子殿下的安危,臣會如實將案情稟告給陛下。”

太子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吳尚書還真是有本事。”

“太子過獎。”吳山麵無表情道,“來人,將這位姑娘帶到刑部。”

寧王表麵平淡,眸子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是沈妤告訴他,一定要讓不愛看熱鬨的吳山得知此事,他最不怕得罪權貴,也最喜歡多管閒事了。

總之,此事必須鬨大,新月還有用,不能死。

所以,原本在宴會吃酒的吳山過來了。

寧王暗中算著時間,這時候,就聽到一個女子聲音急切道“不好了,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罷,太子妃那邊出事了!”

太子正急著呢,聽到事關太子妃,更加心煩。他不耐煩道“到底怎麼了?”

那個女人又給他添堵!

清露失聲大喊“有人……有人要謀害太子妃!”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了涼亭,為首的是太子和幾位皇子,以及吳山,那群一開始在太子妃這裡看熱鬨的夫人姑娘們又回來了。

太子吊著手臂,被人扶著走過去。一看到沈妤也在這,更加眉頭緊鎖“太子妃怎麼了?”

沈妤起身施了一禮“太子殿下,寧安原本正在此處和太子妃閒話家常,突然發現——”她指了指縮在柱子前的清蓮,“突然發現這個丫頭要謀害太子妃。”

所有人都看向清蓮,太子目光銳利“你要謀害太子妃?”

沈妤淡淡道“準確來說,是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

隻要牽扯到皇嗣,自然就牽扯到了奪嫡。景王太了解沈妤了,她一定會借機將這盆臟水潑到自己身上,說不定最後來個反轉,說這個婢女是受他指使謀害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

所以,他事先安排好了,這次不但不會牽扯到他,而且還會讓太子妃和沈妤倒黴。

思及此,他餘光一瞥,崔葇正一臉期待而緊張的看著前麵的情形。

景王心下冷笑,沈妤可以利用彆人,他自然也可以。他早就了解到崔葇、謝苓芸和沈妤之間的事,也早就了解謝苓芸和太子妃之間不睦,所以他自然可以利用她們之間的恩怨對付沈妤了。

景王一派鎮定,可是周王卻是心下難安,新月的出現,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總覺得好像踏進了彆人精心設計的圈套。

可是看新月的表現,也不像是撒謊。她的確和他說過,太子總是糾纏她……

隻是他沒想到,事情怎麼會進展到這個地步呢?越發的詭異。

沈妤在見到景王的那一刻,唇畔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知道景王對她的恨意,所以在這種場合,她不敢有絲毫放鬆。

身在算計中,必須學會揣摩對手的心思,她必須設想好每一種可能,做好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隻聽太子暴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孤的兒子!”

他不喜歡太子妃,但是卻很重視這個孩子,最好這個孩子是個兒子,寧王不就是想著靠嫡長子來穩固地位,討皇帝歡心嗎?他是太子,他的兒子應該比寧王的兒子更尊貴。

清蓮哭的嗓子都啞了,匍匐在地“殿下,奴婢沒有,就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絕不敢謀害皇嗣啊。”

太子麵容扭曲“你若是沒有做,寧安郡主怎麼會指認你,難道她會冤枉你嗎?”

清蓮聲音哽咽“奴婢也不知道,寧安郡主為何要冤枉奴婢。太子妃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害她?難道奴婢不知道謀害皇嗣是死罪嗎?求殿下明察,還奴婢一個清白。”

說著,重重在地上磕頭,不一會,額頭一塊青紫,滲出血來。

沈妤俯視著她,輕笑出聲“我冤枉你?你的身份,有什麼值得我冤枉的?”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清蓮膝行到沈妤腳下,哀求道,“郡主,奴婢不知何處得罪了您,您為什麼要冤枉奴婢。您說出來,隻要您能出氣,奴婢死也願意,隻是奴婢不願意被冤枉而死,這樣奴婢怎麼能有臉去見奴婢的家人呢?”

沈妤挑起唇畔,聲音輕柔的如風吹過“這麼伶牙俐齒的丫頭,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清蓮聲音悲戚“郡主,我可以不要這條命,但是奴婢不能沒有清白啊。”

“清白?”沈妤脊背挺的筆直,雙手交覆在小腹,長長的袖子垂下,十分端莊矜持,“好,你既然要清白,本郡主也不是會隨意冤枉人的人。剛好諸位皇子和吳尚書也在,就讓他們主持公道,還你清白罷。”

清蓮眼中的淚珠低落到地上,磕頭道“奴婢多謝郡主。”

“先彆急著謝我,等事情真相查明證明了你的清白,再謝我也不遲。”沈妤微笑頷首,“如此,就勞煩吳大人了。”

吳山道“這是臣分內之事。”

在眾人的矚目下,他走到涼亭前,問道“不知郡主是如何發現清蓮要謀害太子妃的呢?”

沈妤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很明顯,安胎藥裡無毒,是她故意誤導我有毒。她願意喝掉安胎藥,卻死活不肯吃那碟藤蘿餅,可見她一早就知道藤蘿餅中有毒,卻死不承認。”

吳山頷首“可找太醫驗過?”

太子妃道“本宮已經吩咐人去請太醫了,隻是現下還未到。”

吳山道“如此,隻能暫且等一等了。”

一刻後,張太醫急匆匆的趕來了。在路上遇上了王太醫,他還聽了一耳朵熱鬨,一路上都在想太子的事呢。

他還納悶呢,既然都是請太醫,怎麼太子和太子妃還分開請呢?難道是太子強搶民女被刺傷,怕被太子妃知道?

嘖嘖,太子身為一國儲君,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太無恥了罷?

他趕緊到了太子府,收斂了他的小心思,先行了禮,又問“娘娘可是身體欠安?”

太子妃搖搖頭“你檢查一下桌子上這些吃食。”

張太醫看著周圍一大群人,再看看一臉冷肅的吳山,心知又是驗毒。

想來又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也不知道今天誰倒黴。

他心裡歎息,認真的將桌子上所有的點心檢查完,他先檢查的就是那碟藤蘿餅,卻是沒有說一個字。

這讓清蓮心中欣喜。

一刻後,張太醫道“回太子妃,經臣檢查,這些吃食完全沒有問題?”

太子妃心下驚駭“無毒嗎?”

“沒有。”張太醫篤定道。

他心裡也很納悶,這次的吃食竟然無毒,和以前發生大事的時候不太一樣呢。

吳山道“這碟藤蘿餅裡也無毒嗎?”

張太醫搖頭“沒有。不信的話,可以找人試吃。”

清蓮捂著唇,眼淚順著指縫流下來“太子妃,郡主,現在可以證明奴婢的清白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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