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箭難防(2 / 2)

眾人麵麵相覷,尤其是皇帝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了。

誰也想不到,審問刺客,居然牽連出陳年舊事。

刺客說,是長興侯殺了沈庭,到底是真是假?

彆人不知道,但是皇帝卻心裡很清楚。沈庭被殺,的確是他和太後商議後的決定,執行者就是長興侯。

他以為,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被人知道,一場刺殺居然將此事抖落出來了!這到底是湊巧,還是有人故意設計?

若是有人故意設計,除了景王,他想不到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

這樣想著,他陰冷的眼神在景王身上停留片刻。景王覺得渾身一冷,再抬頭,發現皇帝的目光已經離開了。

他心中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皇帝不會懷疑他是幕後主使罷?

陸行川沒想到問著問著,居然給父親按上一個謀殺定遠侯的罪名,勃然斥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我父親根本沒有理由殺害定遠侯,分明是你意圖挑撥陸家和沈家的關係。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刺客道:“我所言句句屬實,就是因為我父親無意聽見了這個秘密,長興侯派人殺了我全家!後來我想,一定是長興侯嫉妒定遠侯罷?明明都出身世家大族,同樣有爵位在身,為什麼定遠侯是主帥,而他卻作為副帥,屈居定遠侯之下呢?果然,定遠侯死了,他取代了定遠侯的位置,沈家也備受打擊,倒是你們陸家一直永葆繁榮,節節攀升!”

陸行川終究是沉不住氣,狠狠給了他一腳:“再敢胡說,將撕爛你的嘴!”

他才不相信他的父親是這樣的人!

陸行舟是知道真相的,他心中五味雜陳:“二弟,陛下麵前,豈容你放肆,還不退下!”

皇帝神色凝重:“若有半句虛言,你該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

話雖如此,實際上他巴不得趕緊將這個人處置了,免得這件事傳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順著這件事深入調查,難免不會察覺到她和太後的事。

刺客哈哈一笑:“我今天來行刺,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還有什麼可怕的?”

後麵,無論皇帝和吳山如何問,他都咬定了是長興侯殺了沈庭,無人指使他,是他自己要來報仇的。

敢在皇家圍場行刺,就算刺殺的不是皇帝,這個人都必須處死。

全公公吩咐人堵了他的嘴,免得他亂喊亂叫被人聽到,緊接著,就被拉下去了。

皇帝的心口這口氣順了些,吳山猶豫了一下道:“陛下關於長興侯謀殺先定遠侯一事……”

皇帝麵色一沉:“難道吳卿也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嗎?”

吳山低頭道:“臣不敢。隻是那個刺客一口咬定是長興侯暗殺了先定遠侯,自然要徹查一番,也免得長興侯被人隨意誣陷,先定遠侯九泉之下忠魂難安。”

皇帝重用吳山這樣的純臣,可是有時候吳山也太死心眼了,沒看出來他不想徹查嗎?

“吳卿,你作為朝中大臣,可知此事已經過去多年,當年沈庭為國捐軀的時候,沒有人懷疑他是被人暗害。若是現在突然舊事重提,冒出一個背後黑手,朝野上下會怎麼想,那些百姓會怎麼想?”

“可是……”吳山仍舊覺得需要重查。

皇帝聲音帶了些警告:“吳卿,長興侯已經變成這樣了,現在徹查還有什麼意義嗎?陸家畢竟和太後有親,朕不想太後為難。”

吳山即便不情願,但也隻能違背本心,遲疑道:“臣遵命。”

出了龍帳,陸行川憤慨道:“大哥,你早就知道這一切是沈妤設計的罷?她可是害了我們父親的人,你為何還要維護她?”

陸行舟目光疏冷:“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在圍場對沈妤動手,你聽了嗎?父親也告訴你,不要招惹沈妤,你聽了嗎?現在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我來了。若非是為了護著你,父親怎麼會被傷成這樣?你隻顧著怪彆人,沒有好好反思自己嗎?當那個刺客說他要找父親報仇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不對,沈妤一定還有後招,所以我阻止你再刨根究底。可是你隻以為我在維護沈妤,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好了,父親還被扣上了謀殺先定遠侯的帽子,沈家是受害者,就算要揪出沈妤,也是不能夠了。”

聽完這番話,陸行川對長興侯的愧疚更深。是啊,若非是為了保護他,父親怎麼可能會手上,都怪他太自大,不聽陸行舟和父親的勸告,如今可真是損失慘重。

想到這,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陸行舟無奈的歎氣:“行了,回去罷。”

“可是,這個案子……”

陸行舟淡淡睨他一眼:“放心罷,陛下不會讓吳大人徹查的。”

陸行川狐疑:“為何?”

陸行舟眼波深深:“陛下不願將當年之事公之於眾,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陸行川僵立在原地,陸行舟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難道果真是長興侯殺了沈庭,而且還和皇帝有關?

他的麵色變了幾變,著實是不敢相信。他尊敬的父親,竟然會做出謀殺忠良之事嗎?

若此事是真的,沈妤要害陸家人,也就可以理解了。當然,這仍然不減他對沈妤的怨恨。

“大哥……”

他一回頭,發現陸行舟已經走遠了,咬咬牙追了上去。

寧王站在遠處,看到陸行舟和陸行川走過去,歎了一聲:“長興侯這下算是完了,他也是一名武將,在沙場打過滾的人,如今落到這個下場,實在是生不如死。”

沈妤麵無表情:“這是他罪有應得。”讓他死了便宜他了,就讓他痛苦的過完下半生罷。

“這對於陸家來說,也是一個劇烈的打擊。”寧王笑道,“當然,也是對三弟的打擊。”

沈妤道:“是啊,陛下在心裡,一定是將這筆賬記在景王頭上了。不僅如此,我猜測,陛下對景王起了殺心。”

寧王心下一跳,更多的是激動,突然問道:“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厲害的弓箭手?”

其實,那幾箭並非是黑衣刺客發出去的,而是紀晏行。隻是黑衣刺客故意被人發現,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紀晏行自然能趁亂離開了。

雖然紀晏行素日總是嬉皮笑臉,但是武藝還是很高強的。隻是箭術,便無人能及得上。

沈妤微微一笑道:“隻要有心,自然能找得到。”

寧王見她有意隱瞞,也不好多問,隻是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他和沈妤認識多年,又合作了這麼久,卻發現根本不了解她。他覺得沈妤明明就在他身邊,卻又好像離得他很遠,永遠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沈妤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倒映出了點點光芒,璨若星河。看著這雙眼睛,幾乎能讓人一直沉淪下去。

寧王凝視著她的側臉,許久沒有移開目光。

沈妤道:“殿下,這件事還沒完呢。”

寧王心思回轉,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你放心罷,我明白。先定遠侯是我的嶽父,我也不希望他白白被人害死。”

沈妤斂衽行禮:“如此,就多謝殿下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寧王看看周圍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必勞煩,蘇葉會護送我回去的。”

寧王的眼底隱隱有些失落,道:“好,那你一路小心。”

一路上,到處點燃著火把,將昏黃的天空映成白色。原本今晚應該圍著篝火舉辦宴會的,可是發生了刺殺一事,想來皇帝也沒心情舉辦了,是以許多人都回到了自家的營帳,生火做飯。

不遠處,炊煙嫋嫋,很快就到了沈妗的帳篷。

紫菀掀開簾子道:“姑娘今天也累了,用了飯早些歇息……楚……楚王殿下?”

沈妤定睛一看,果然是鬱珩。與以往不同,他身上似乎被沉鬱的氣息籠罩,專注的看著沈妤,卻是不發一言。

蘇葉眨眨眼睛,拉著紫菀和雲苓一起退下了。

簾子落下,鬱珩長身而起,緩步行到她麵前,幽深的眼睛倒映著她的影子。

沈妤眉心微動,微微笑道:“天色晚了,殿下來此怕是不合適。”

鬱珩眉眼藏著擔憂,還有鮮少見到的責怪:“你為何不與我商議就行動?”

沈妤瞬間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笑容收斂:“此事勢在必行,沒什麼好商議的。”

鬱珩劍眉皺起,第一次語氣嚴厲道:“你這是以身犯險。”

沈妤略過他,走到幾案前坐下:“這是個好機會,既然人家主動送上門,我自然要接招。況且,你是知道的,沒有把握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鬱珩放緩了聲音:“陸行川的箭術你不是沒有見識過,萬一……”

他無法想象,萬一沈妤真的被傷到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沈妤麵色坦然:“不會有萬一,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鬱珩沉聲道:“為何你讓紀晏行幫你,也不找我?”

莫名的,沈妤心頭一慌,卻還是麵容平靜道:“因為你不會同意。而且,紀晏行的箭術比陸行川還要好,他不會失手的。”

鬱珩笑了:“你倒是相信他。”

沈妤張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選擇了沉默。一時間,帳篷裡靜謐無聲,沈妤並沒有發怒,沒有理會他,也沒有趕他走。

過了許久,終究還是鬱珩先認輸。他輕歎一聲:“你說的不錯,若是這個計劃被我知道了,我一定會阻止你的,我絕不能看著你以身犯險,即便你有準備也不行。”頓了頓,他輕嗤一聲,“紀晏行口口聲聲心悅你,卻配合你上演如此危險的計劃,可見他並非全心全意為你著想,所謂的喜歡也不過是三分真罷了,你可不要太相信他。”

沈妤原本麵容微冷,卻是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鬱珩眉眼彎起,聲音清越低回:“不生氣了罷?”

沈妤抿唇微笑,麵容絕俗,姣若秋月:“我是如此小氣的人嗎?”

鬱珩低聲笑道:“自然不是。”

“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我。”沈妤將一盞茶推到他手邊,“可是,你該了解我,我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所以,你不願幫我,我隻好找彆人幫忙了。”

“阿妤。”鬱珩無可奈何的樣子。

沈妤捧著茶盞,像是沒看見他的臉色。

少傾,她突然被帶到一個溫熱的懷抱。她心頭一驚,差點輕呼出聲。待反應過來,趕緊推開他。可是鬱珩看起來是個病弱公子,力氣卻很大,她根本就推不動。

是啊,她怎麼忘了,他身子弱有一半是裝的。

鼻端縈繞著清幽的藥草香,她麵色微紅,頗有些惱羞成怒:“鬱珩,你快放開我!”

“不放。”鬱珩笑聲悶悶的,“你可是我未婚妻。”

“我還沒答應呢,祖母也沒答應。”沈妤怕驚動紫菀她們,隻能壓低了聲音。

鬱珩溫聲道:“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反正我們兩人的事已經在父親那裡過了明路了。”

沈妤越發羞惱,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再不放開我真的生氣了。”

這人看似溫和有禮,實則次次得寸進尺。

這點力度,鬱珩根本不覺得痛,笑聲越發悅耳。

但是他也知道凡事該循序漸進,未免沈妤真的生氣,過了一會,他就戀戀不舍的放開他了,優雅自如的整理了一下衣袖。

沈妤立刻離他遠了一些,道:“若下次你再無禮,就不要怪我了。”

鬱珩伸出瘦長的手指,執起茶盞,笑容乾淨純粹:“好,阿妤說的話我的都記下了。”

沈妤覺得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而且她好像並非是真的生氣……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更不想看到鬱珩了:“天色晚了,你該回去了。”

鬱珩站起身,拂了拂袖子,歎道:“真想這一切快些結束,屆時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見麵了。”

沈妤隻覺得耳根發燙,好在帳篷點燃著燭火,看不清她臉上染上的薄紅。

鬱珩見她不搭理自己,笑了笑,出了帳篷。

紫菀幾人進來的時候,沈妤已經拿出一本書在看了。紫菀拔下發上的簪子撥了撥燈芯,使燭火更亮一些。

“姑娘,小心熬壞了眼睛,明天再看罷。”

沈妤點點頭,殊不知她其實也沒看進去,好半天都忘了翻一頁。

紫菀將殘茶端下去,吩咐人端著晚飯進來。

“對了,方才周少夫人派人來看望姑娘,聽聞姑娘差點被箭所傷,很是擔心。可是方才楚王殿下在,奴婢就告訴她您受了驚嚇正在歇息,打發她回去了。”

提起嚴卉頤,沈妤問道:“蘇葉,周大夫人那邊如何了?”

蘇葉道:“周大夫人一直在帳篷待著,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沈妤一邊的黛眉挑起:“她倒是沉得住氣。”

紫菀道:“也不知道周少夫人哪裡不好了,她居然生出這麼狠毒的心思。”

蘇葉冷哼道:“楚王殿下已經派人去她的老家查問了,說不定能查出什麼來。”

沈妤淡淡笑道:“陸家那邊呢?”

蘇葉噗嗤笑出聲來:“陸家那邊可熱鬨了,尤其是陸夫人哭天搶地。哼,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誰讓她想害姑娘。”

陸家的營帳中,陸夫人撲在長興侯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雖然她和長興侯時常發生爭執,長興侯也對太後念念不忘,可是兩人畢竟夫妻多年,長興侯變成這個樣子,她自然是悲憤不已。

陸行川跪在地上:“母親不要這樣,都是兒子的錯,若非是為了護著我,父親也不會被人暗害。”

陸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頭暈目眩,根本沒聽見陸行川在說什麼。她現在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長興侯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沈妤害的,沈妤害了陸家好幾個人,真是個災星,她一定要找沈妤報仇。

崔葇扶著陸夫人,擦擦眼淚道:“母親,父親已經被人害成這樣,您不能也病倒,地上涼,您起身去歇息一會罷,彆哭壞了身子。”

陸夫人哭到聲音嘶啞:“你們父親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要這副身子又有何用?沈妤害了行皓和靈雨還不夠,還不放過你父親,我寧願不要這條命,也要與她同歸於儘!”

說著,她就站起身,可是剛站起來又倒下了。陸行舟和崔葇及時扶住她。陸行舟道:“母親,事情並非是您想的那樣,您不要衝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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