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在沈妤丟出一本書前,她快速跑出了帳篷,外麵傳來她和紫菀說話的聲音,明顯是興高采烈。
沈妤重新拾起書,就著燭火看,手無意識摩挲著書頁的一角,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她又將這一切歸咎於鬱珩,都是他擾亂了她的心緒,等明天見了他,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
等等,她為何篤定鬱珩明天一定會來見她呢?沈妤又丟了書,有些生氣,一定是鬱珩總是往她麵前湊的原因。
想想一開始她對他的客氣疏離,到後來的熟悉,不知怎麼就便的親近起來了……一步步走進他編織的羅網。
她覺得有些煩躁,乾脆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吹風。
這時候,蘇葉進來道:“姑娘,奴婢已經將您的話帶到了,寧王已經準備好了,再過兩個時辰就行動。”
半夜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原本新月被關押著,周圍嚴防死守。可是卻有幾個刺客闖入,要殺了新月。幸而吳山早有預料,親自帶人守在這裡,聽見這裡的動靜時,就讓人進去,及時抓住了幾名刺客。
考慮到這是半夜,不宜打擾皇帝,所以吳山在第二天才將此事稟告給皇帝。
皇帝龍顏大怒,吩咐人將幾名刺客帶過去,親自審問。
其他人見到了,自然也慢慢圍了過去,想知道這出戲又有什麼波折。
皇帝問幾人是誰派他們來的,可是他們牙關緊閉,就是不說,未免他們又自儘,所以一直被綁著,許多侍衛也死守在這裡。
康公公揮揮手:“搜他們的身!”
原以為什麼都搜不到,卻是在一個刺客身上搜出了一塊腰牌。
康公公看清腰牌上的字,心頭一顫,立刻呈給了皇帝。
皇帝麵色一寒,一下子丟到了寧王身上,怒斥道:“寧王,你好大的膽子!”
寧王一愣,先跪下道:“父皇?”
皇帝麵沉如水,指著他腳下:“你看看!”
寧王茫然不解的樣子,俯身撿起腰牌,卻也是麵露震驚:“父皇,這……”
皇帝冷聲道:“你難道認不出嗎?這分明是寧王府的腰牌!刺客身上帶著你府上的腰牌,到底是怎麼回事,還需要朕明說嗎?”
寧王死死捏著腰牌:“父皇,這塊腰牌的確是寧王府的,但是為何到了刺客手中,兒臣著實不知。父皇,兒臣是什麼樣的人,您是看在眼裡的,兒臣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求您明察!”
說著,他磕了一個頭,臉上的震驚和委屈不似作偽。
皇帝沉默了。寧王的為人,他是了解的,仔細想想,指使新月刺殺他,寧王不一定能做出來,可是新月口口聲聲說太子是罪魁禍首,這不就是要對付太子嗎?
他可以不相信寧王會讓人刺殺他,但是他覺得往太子身上潑臟水倒是有可能。
他現在還年富力強,能活許多年,這幾個兒子奪皇位還要等很久,但是要換太子就很容易了。隻要坐上太子之位,繼承皇位就是名正言順的。所以寧王自然可以一邊做他的好兒子,一邊想辦法讓太子被廢。景王失寵,太子再被廢,太子之位不就是他的嗎?
雖然他不喜歡太子,也欣賞寧王。可是,他絕不希望寧王在對付太子的時候威脅到他的性命!若是寧王真的為了對付太子,讓新月刺殺他,他絕不能讓寧王繼承皇位。
思及此,他看向寧王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和沉鬱。寧王心下一驚,但還是保持鎮定,無論誰看他,都覺得他是一個被冤枉的人。
周王愈發奇怪了,新月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刺殺太子不成被關押到大牢,然後假死逃出,現在竟然又刺殺皇帝。而且看事情進展的方向,分明是要將這個罪名扣到寧王身上。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新月為何要做出這麼多奇怪的舉動?
難不成新月是被景王收買,對付太子的同時栽贓給寧王?
這樣想著,他回頭看向景王。
景王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輕輕搖頭。
周王吃驚,竟然不是景王。
正思考著,傅賢妃聞訊趕來,跪倒在皇帝腳下:“陛下,瑄兒絕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一看到傅賢妃,皇帝就想到他被傅賢妃‘拋棄’的時候,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傅賢妃心一沉:“陛下?”
寧王埋怨傅賢妃給他拖後腿,可是這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隻能忍著。
他又磕了一個頭:“父皇,這麼多年,兒臣一直孝敬您,尊重太子,愛護兄弟,從不敢做出有違天理和孝道之事。兒臣以性命起誓,絕沒有指使人刺殺父皇、陷害太子,更沒有派人殺新月滅口,求您明察!”
皇帝看見一向從容不迫、溫文爾雅的寧王這般焦急無措,心中有了幾分動搖。
看起來他的焦急不像是心虛,是怕真的被冤枉。
景王心思百轉,看出些門道。想來,這是寧王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先設計自己被冤枉,然後事情又有翻轉,屆時不知道是誰倒黴。
而他作為寧王的死對頭,難保寧王不會拖他下水。
思及此,他暗罵寧王狡猾,也跪下道:“父皇,兒臣也相信二哥不會做出此等謀逆大事,求父皇明察。”
沈妤在人群中,唇畔輕勾,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
看來景王也不傻啊,他已經看出寧王的計劃了,想將自己摘出去。
但是,他注定不能如願了,這個黑鍋一定會扣在他身上!
皇帝看看不喜歡的景王,又看看寧王,猶豫片刻道:“好,既然你們都認為寧王是被冤枉的,就再查一查罷。”
景王道:“父皇,兒臣以為此事事關重大,想來一時半刻也查不清楚,不如先帶著這幾個刺客回京,交由吳大人慢慢追查?”
看來景王是想拖延時間,想辦法徹底讓這個謀逆大罪扣在他頭上。寧王心下冷笑,口中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皇帝道:“說罷。”
寧王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即便兒臣讓人去殺新月滅口,也該準備的萬無一失,怎麼會讓刺客帶著寧王府的腰牌呢?若兒臣果真要對付太子,應該偷偷拿到一塊太子府的腰牌讓刺客帶上。屆時,兒臣既不會被冤枉,又可以對付太子,一箭雙雕。兒臣不是蠢人,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難道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寧王這話說的很有道理,身為皇子,除了太子這種出奇蠢笨的,誰不長幾個心眼?寧王做事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的漏洞呢?
傅賢妃趁機道:“瑄兒說得對,陛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瑄兒,您一定要明察……”
皇帝沉思不語,目光掃過幾位皇子,最後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以為這又是寧王的陰謀詭計,是用來對付他的。他心頭暗恨,大聲道:“父皇,您可不要被寧王的三言兩語騙了,兒臣根本沒有要陷害他。”
果然是蠢貨,太子說這話,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皇帝相信太子這個腦子,也想不出這麼複雜的計策,隻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太子卻誤以為,皇帝已經相信是他設計陷害寧王了。
他慌張驚懼,差點哭出來:“父皇,真的不是兒臣做的……”
“你給朕閉嘴!”皇帝不耐煩的斥道。
太子愈發慌張,趕緊匍匐在地,身體也在顫抖著。
皇帝看著寧王道:“你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寧王道:“父皇,腰牌不能造假,卻可以被偷走。兒臣不可能將腰牌交個刺客,說不定是有人偷了兒臣的腰牌,以陷害兒臣!”
景王回頭看他,一雙手緊緊握著,生怕彆人看出他的不安:“哦,二哥的意思是,你身邊出了叛徒?”
寧王道:“的確如此。父皇,求您讓兒臣審問一下身邊的人。”
皇帝點頭:“來人,將在寧王身邊伺候的人都帶過來!”
康公公帶了一群侍衛,到了寧王的帳篷。過了一刻,匆匆趕來道:“陛下,陛下——”
皇帝皺眉:“發生何事了?”
康公公身後跟著無數人,除了侍衛,就是寧王府的人。可是此時,一個黑衣侍從,脖子上流淌著鮮血,麵色蒼白,呼吸細微,似乎立刻就要斷氣。
寧王明顯認出了他,擰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皇帝麵色更沉:“這是誰?”
寧王道:“父皇,他是兒臣的長隨,一直在兒臣身邊伺候。”
眾人沒有懷疑什麼,他們的確見過此人,此人的確是寧王最常用的長隨,應該是他的心腹,康公公到寧王府宣旨的時候也見過。
康公公道:“陛下,奴婢帶人到寧王殿下的帳篷時,剛好看到他要抹脖子自儘,所以就讓人阻止了他。”
寧王目露懷疑:“這是怎麼回事,康公公剛帶人去拿人,他就要自儘?”
康公公苦笑:“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寧王起身,到了長隨麵前:“覃忠,你為何要自儘?”
覃忠眼中流露出一抹愧疚。
寧王道:“覃忠,我待你不薄,一直很信任你、重用你,難道你不肯說實話嗎?”
覃忠流下兩行熱淚。
寧王有些著急:“覃忠!”
“殿下,屬下對不住您,欠您的恩情,來世做牛做馬再報答您。”覃忠道。
寧王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馬,我要你一句實話。覃忠,你為何要自儘?”
“屬下……屬下知錯……”
寧王鬆開手,退後一步:“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覃忠猶豫了好半天才道:“那塊腰牌是屬下偷的!”
寧王不敢置信:“什麼,你……你竟然……”
覃忠滿麵愧疚:“屬下也是鬼迷心竅,背叛了殿下。可是……可是屬下也是沒辦法啊……”
“你敢背叛我,難道還有誰逼你這麼做嗎?”
覃忠麵露難色。
寧王又道:“好,這件事一會再說。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要自儘。”
覃忠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殿下請看……”
寧王快速看完,頭上冷汗連連,然後將紙交給一旁的康公公,康公公立刻呈給了皇帝。
皇帝沉聲道:“這張紙上寫的可是真的?”
在皇帝的注視下,覃忠嚇的渾身顫抖,膝行上前:“是……是假的……”
皇帝一下子將這張紙扔了:“膽敢有不儘不實之言,立刻亂棍打死,株連九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