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不以為意“太後娘娘所言極是,可是寧安不願活的糊塗,隻願活的清醒,若是一輩子就迷迷糊糊的過,甚至連最起碼的是非善惡都分不清,那這一輩子可真是過得沒意思。”
沈妤一雙眸子清淩淩的,可是太後卻能感受到一股沁如骨髓的涼意,又帶著極大的憤恨。許是她做了虧心事,她覺得沈妤這種憤恨就是衝著她來的。
想到長興侯和崔葇的慘狀,太後眼睛一眯,笑了一聲“不管你信不信,曾經哀家是真的喜歡你,也是真心寵愛過你的。哀家這麼多孫女,獨獨對你如此恩寵、縱容,你也算是在哀家身邊長大,就是皇室宗親的孩子,也要讓你三分,陛下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也對沈家多加照顧,你雖然隻是個臣子之女,卻能得到郡主的封號,甚至比有些公主活的還要驕傲張揚,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哀家以為你會感恩,可惜,有些事你始終想不明白。”
如此虛偽的話,沈妤隻覺得惡心。
她心中冷笑,溫聲道“太後娘娘這麼多年對寧安頗為照顧,寧安自然是感激不儘,也並非是不懂感恩的人,隻是,有些事並非是那麼簡單的,相信你比我要清楚。”
太後轉動著佛珠,搖頭笑笑“你知道一個真正聰明的人該如何選擇嗎”
沈妤黛眉微揚,等著太後繼續說下去。
“真正聰明的人,是不會緬懷過去的,而是會一直往前看,也不會自不量力想做一些無法做到的事。”
沈妤唇畔彎起“太後娘娘的話,寧安倒是聽不懂了。”
太後冷笑一聲“沈妤,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就不要揣著明白當糊塗。當一個嬌蠻任性、備受寵愛的郡主不好嗎,憑借你的身份,將來嫁個好人家,也無人敢欺負你,你會一輩子平安順遂。沒想到你如此想不開,竟要為著那些陳年舊事與我作對。”
沈妤笑容譏誚“一句陳年舊事就可以抵消太後的罪惡了嗎太後若是真的對我好,我自然是感激您,可是您的心思並不單純,甚至還要讓我嫁給殺父仇人的兒子,您對寧安的好,請恕寧安無法領受。”
太後先是惱怒,然後突然笑了“果然,你什麼都知道了。原先我以為你是真的蠢笨,如今看來,你是在藏拙。你知道這麼大的秘密,可想過自己的下場”
沈妤輕輕一笑“無非是殺人滅口罷了,太後還能饒過我嗎”
“既知道自己的下場,為何還那麼想不開要與我作對”
沈妤喟歎道“這件事陛下還不知道罷你為何不告訴陛下呢”
太後道“你若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從今以後,我還會向往常一樣寵愛你,如若不然”
“會如何呢”沈妤道,“您之所以不告訴陛下我得知了那件事,不就是要與我談條件嗎”
“你”太後麵色冷肅。
沈妤笑容輕柔“雖然陸行舟的身世不光彩,您怕引來閒言碎語不敢和陸行舟太過親近。但是您也是真心疼愛這個兒子的,尤其是他這條命。陛下最愛惜他的名聲,若是全大景的人都知道他和庶母暗通款曲,還生下了一個兒子,為了掩蓋這個秘密還殺了先定遠侯,他會怎麼做呢會不會為了證明陸行舟不是他的兒子殺了陸行舟呢”
“沈妤,我果然是小瞧了你”太後怒極反笑。
沈妤輕飄飄道“太後娘娘手眼通天,能順利生下一個兒子,還能讓長興侯心甘情願的為你養兒子,也算是你的本事了。說起來,長興侯和陸行舟一樣,都是個癡心人,原先他鐘情沈妗,現在麼”
沈妤巧笑嫣然“太後娘娘許是不知道陸行舟曾對我說過,他那條命都可以給我呢。”
太後霍然起身“你想做什麼”
沈妤笑容微微收斂“太後放心,我不會真的要他的命的。”
太後冷冷笑道“你威脅我。”
沈妤但笑不語。
“我最討厭被人威脅。”太後道。
沈妤道“這一點,寧安和太後娘娘還是很像的,我也很討厭被人威脅,尤其是被仇人威脅。”
太後盯著沈妤看了一會,笑出聲來“你可真是大膽,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哀家說話”
可惜啊,太可惜了。說實話,她還是很欣賞沈妤的膽量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弄這些詭計,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若是沈妤不知道當年那件事,她還是願意寵著她的。
沒想到,她隱藏的這麼好,還是被沈妤發現了,甚至沈妤還用陸行舟的命威脅她。站在她這個位置,受萬人敬仰,自然是什麼都不怕的,唯一的弱點就是陸行舟。
而沈妤恰恰就抓住了她這個弱點。
她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兒子,所以隻能投鼠忌器,即便恨不得立刻殺了沈妤,也不能告訴皇帝。
沈妤笑道“我想,其中的利害關係您已經想清楚了,就不用我多說了,若是您想讓陸行舟活著,就不要輕舉妄動。”
太後聲音帶著涼意“既然進了壽康宮的大門,還想要活著出去嗎”
沈妤似乎毫不懼怕“哦,太後娘娘要賜死我”
太後道“你放心好了,我會給眾人一個合理的解釋,總之,不會是哀家殺了你。”
沈妤輕歎一聲“太後娘娘還真是心狠手辣,不愧是幫著陛下登上皇位的女人。”
太後揮揮手,房嬤嬤端著一個紅漆托盤進來,上麵是一隻白玉酒壺,隱隱可見裡麵有酒在晃動。
房嬤嬤斟了一杯酒,遞給沈妤“郡主,請罷。”
沈妤垂眸,看著麵前的酒杯,挑唇笑笑“太後真的要殺了我”
“不要掙紮了,也不要拖延時間,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太後笑道。
沈妤心下一沉“太後此言何意”
太後走到她麵前“我知道你是個狡猾的人,不會沒有準備的就來到壽康宮,想來,你定然安排了人來救你罷”
沈妤一怔,嗤笑一聲“到底還是瞞不過太後的眼睛。”
房嬤嬤舉著酒杯,道“郡主,您是自己喝了這杯酒呢,還是要奴婢喂您呢”
見沈妤不語,她又道“太後心知您是個聰慧的姑娘,所以已經吩咐人把守好宮門,不許任何人進來,無論是請了誰來,都救不了你。”
說著,她又讓酒杯更靠近了沈妤“郡主,您還是喝了罷,不要讓奴婢為難。”
沈妤一把打翻了這杯酒,冷笑道“雖然我隻是個臣女,但是太後也沒有權利隨意處置我。”
房嬤嬤又拿了一隻酒杯,重新斟滿“郡主,您怎麼還看不清您現在的處境呢。就算你死了,太後也會給你找個理由,外人看來您的死絕不會和壽康宮沾上一點關係,您明白了嗎”
說著,又將酒杯遞到她麵前。
“郡主若是不喝,奴婢也隻能得罪了。”
她揮揮手,幾個宮女上前來,抓住沈妤的胳膊,方便房嬤嬤將她毒酒喂下去。
沈妤目光淩厲,直視著她。房嬤嬤笑了笑,掰著她的下巴,冰涼的酒杯碰到她的嘴唇,沈妤緊緊咬著牙,奮力閃躲著。
房嬤嬤見此,從腰間的香囊裡拿出一根針,想逼著沈妤張口。
突然,聽到砰的一聲,房嬤嬤手上的酒杯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下一刻摔到了地上,杯中的毒酒流淌到了她腳下,濕了她的鞋尖。
“這是怎麼回事”房嬤嬤驚詫的回頭看向太後。
這時候,又是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步履匆忙的走進來,甚至根本看都不看太後一眼就到了沈妤身邊。
他身材頎長,美如冠玉,如清風朗月一般清冷不敢直視,不是鬱珩又是誰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妤一會,關切道“沒事罷”
沈妤笑著搖頭“我知道你會趕來的。”
鬱珩見她無事,放心下來。當他看到腳下破碎的酒杯是,麵色突然變得冷沉。他一抬手,之間寒光一閃,一支銀針就刺進了房嬤嬤的肩膀。房嬤嬤痛的癱倒在地,臉色蒼白,呼吸凝重。
太後麵色一寒“楚王,你這是做什麼”
鬱珩沉聲道“區區一個奴婢,敢對寧安郡主無禮,自然要給她一個班教訓”
太後怒從心起。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房嬤嬤是她的心腹,鬱珩竟然敢當著她的麵教訓房嬤嬤,分明是故意打她的臉。
但是她奇怪的是,鬱珩怎麼會及時趕到,又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伸手
但是細細一想,她和皇帝本就防備鬱珩,鬱珩能平安活到二十雖,豈會是簡單的人再一想到鬱珩接二連三的救下沈妤,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忽而笑了“原來如此,原來你們兩個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鬱珩看似麵容溫和,眼底卻如凝結了一層寒霜“話彆說的如此難聽,我和阿妤男未婚女未嫁,我接近她有何不可總比不得太後娘娘,和自己的兒子”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太後卻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上烏雲密布,神色難堪。
她從不後悔和皇帝之間的事,這也是死死抓住皇帝、保全尊榮的手段。可是,這畢竟是亂侖,她還是要臉麵的。
“鬱珩”太後冷聲道,“你不要多管閒事。”
鬱珩毫不遮掩道“不知阿妤犯了什麼錯,太後娘娘一定要賜死她”
太後盯著兩人“這與你無關。”
鬱珩笑了“你要殺了我最在意的人,也叫與我無關嗎”
太後諷笑一聲“鬱珩,你能活到現在,全是因為皇帝和哀家的仁慈,不老老實實的夾著尾巴做人,反倒是和沈家勾結在一起,你意欲何為”
鬱珩道“我對大景的皇位沒有興趣,但是你要傷害阿妤,我絕不允許。”
太後指著他,突然對鬱珩生出一些懼怕“你一定要聯合沈妤與我作對嗎”
“太後難道忘了當年的事嗎太後,為了權利,你手上沾了那麼多無辜之人的鮮血,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可曾做過噩夢”
聽鬱珩這麼說,太後想到了德恭太子的死和太子妃的死,都是她給皇帝出的主意。原來,鬱珩早就知道了
太後臉上忽青忽白,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們”
鬱珩牽著沈妤的手“既然沒有彆的事,臣就告退了,太後可要保重身子。”
沈妤走了幾步,停下腳步,微笑道“若是這些事傳出去,也不知道陛下會不會顧念舊情,替您洗脫罪名。”
當然不會太後很了解皇帝,若是這些事真的傳出去,皇帝為了自己的名聲,隻會將她推出去頂罪
所以,她不能告訴皇帝今天發生的事,至少現在不能
房嬤嬤忍著痛站起身行至太後身邊“太後”
太後閉上眼睛,將佛珠狠狠砸在牆上“滾出去,全部滾出去”
鬱珩牽著沈妤走出宮門,似乎還能聽到太後的怒聲。
“你既知她不懷好意,為何還要來壽康宮”
沈妤怕有人看到,忙掙開他的手“太後召見,我能不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