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忽而感覺,臉上有些燙。
未央攏了攏發,轉身道:“隨你。”
拒絕的話她已經說過了,何晏還是不死心,便不是她能控製的了。
至於何晏所說的三年後再度迎娶她的事情,她隻覺得何晏太過自負——晉王雖然目光短淺,好大喜功,可晉王世子卻是一個狠角色。
除卻晉王世子,還有能征善戰的燕王,富得流油的楚王,以及掌天府之國的蜀王,這麼多的藩王,哪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角色?
莫說三年內除去所有人了,何晏花費三年時間除去一人,便是何晏天縱奇才算無遺策了。
未央沒太將何晏的話放在心上,隻想快步走出樹林,儘快回到車隊。
然而尚未走出樹林,便看到不遠處秦青羨雙手環胸倚在樹枝上,抬著下巴看著天邊冷月。
聽到她的腳步聲,秦青羨向她看來,漫不經心問道:“蕭飛白沒難為你罷?”
“沒有。”
未央笑了笑,道:“他到底是我舅舅,怎會難為我?”
“不過是擔心我照顧不來小皇孫,多問了我幾句罷了。”
秦青羨起身,在前方領路,低聲說了一句:“他最好是你舅舅。”
“否則.......”
後麵的話,秦青羨說到一半便停下,他縱然沒有將話說完,未央也明白他想說什麼——若蕭飛白是白家的人,秦青羨必然會第一個殺了他。
想到這,未央心情頗為複雜,看了又看身邊的秦青羨。
秦家與數十萬兒郎戰死邊關,本與白家沒甚關係,完全是太子一手造成,那怕太子本無意害秦家,隻是中了蠻夷的奸計,但秦家的滅門慘案,仍是與太子脫不了乾係。
若是秦青羨知道太子才是造成自己家人慘死的元凶,他會以怎樣的心情麵對小皇孫?
提劍將小皇孫殺了?
未央揉了揉眉心。
這的確是暴虐的秦青羨能做出來的事情。
秦青羨得知真相會與小皇孫反目,那麼她呢?
她的母親與外祖父舅舅,亦是死於太子之手。
她又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麵對小皇孫?
想到此處,未央心亂如麻,長眉越蹙越緊,一時之間,竟連前方的溝壑都不曾發現。
未央一腳踩空,身體向一旁歪了過去。
秦青羨眼疾手快,一把攬住未央的胳膊。
子午花香迎了滿麵,秦青羨寒星一般的眸輕眯。
“有心事?”
秦青羨皺眉道:“走路都不知道看路?”
“沒有。”
少年穿的是薄甲,哪哪都是堅硬如鐵,未央硌得肩膀疼,連忙從秦青羨懷裡掙開。
未央道:道:“夜太深了,沒看清腳下的路。”
秦青羨不置可否,道:“若是遇到危難事,可說與我聽。”
“你曾救我一命,我腰間佩劍,自是願意為你而戰。”
秦青羨略帶薄甲的手指覆在華美佩劍上,眸光幽深。
未央莞爾,道:“多謝少將軍的好意。”
樹林靜謐,月光孤冷,二人的動作落在蕭飛白與何晏眼中。
“嘖嘖。”
蕭飛白輕搖描金折扇,笑眯眯道:“我怎麼覺著,未未似乎更喜歡鮮衣怒馬的少將軍這一款?”
“與少將軍相處時,未未的笑似乎更多一些。”
蕭飛白的聲音剛落,便感覺一道利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出鞘的劍,滿張著的弓,隨時會要人性命。
“你今日的話太多了。”
何晏冷冷道。
何晏話裡的警告之意一覽無餘,蕭飛白見好就收,轉了話題:“不過未未的記憶,似乎也太差了些。”
“那年阿衡毒發身亡,我倉促趕到未未身邊,我告訴未未,我是她舅舅,未未伏在我懷裡,哭到不能自己。那時的未未,對蕭家之人並無惡意。”
“可沒過幾日,未未便換了心思,對我一臉防備,對嬸娘與二叔也是滿心戒備。”
回想往事,蕭飛白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嚴睿在未未身邊說了許多蕭家不好的話,但短短幾日時間,不至於讓未未心性大改的。”
何晏道:“你說過,鄉君是中毒而亡。”
“不錯。”
蕭飛白頷首,看了一眼何晏,問道:“不過這與未未記性不好有甚關係?”
“阿衡死後,我讓人檢查過未未的身體,未未不曾中毒。”
“南疆有一種蠱蟲,能讓人性情大變,且不會被醫官診出。”
何晏眼睛輕眯,聲音微冷:“皇孫的母妃,便是來自南疆。”
這本是天家機密,他因細查太子之事,才讓他查出端倪。
皇孫母妃對外的身份,是良家女入選太子身邊的侍妾,然而真實的身份,卻是南疆的巫女,曾替太子除去很多人,鎮遠侯一脈,便是出自她的手筆。
蕭飛白斟酌片刻,搖頭道:“我也聽說這種蠱蟲,但她沒必要花費這麼大的力氣來對付未未。未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害她比害阿衡更容易,皇孫的母妃完全可以將未未一並害死,沒必要對未未下蠱。”
“況鎮遠侯一脈已經死絕,她用未未的性命牽製誰?”
“我。”
何晏停下腳步。
蕭飛白微怔。
冷月如水水如天,何晏立於冷月之下,漠然道:“她知道我對未未的心思。”
蕭飛白手裡搖著的這扇頓了頓,麵上蒙上一層寒霜,道:“那她現在.......”
“還活著。”
何晏道:“在我手裡。”
蕭飛白又問:“她說如何解蠱了嗎?”
“沒有。”
何晏搖頭道:“這便是我執意對皇孫用朝陽草的原因。”
蕭飛白張了張嘴,無奈道:“可你的朝陽草已經被未未送回來了。”
“你該把蠱毒的事情告訴未未的。”
蕭飛白拍了拍何晏的肩膀,歎息道:“你甚麼也不說,未未怎麼知道你的用意?”
何晏神色淡淡,沒有說話。
喜歡她,終究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片刻後,何晏道:“太子下葬時,你將秦青羨引走,我帶皇孫去找巫女。”
蕭飛白便道:“也好,這樣一來,你與未未的誤會,便又解開了一個。”
他委實想不明白,他的姑姑是風流婉轉之人,先廢太子亦是性情中人,生下的子女多是靈秀之人,偏最後的一點骨血何晏,怎就是個悶葫蘆?
姑姑在天之靈,想來比他還想不明白這件事。
.......
未央與秦青羨一路回到車隊。
未央剛走進馬車,便聽到小皇孫沙啞的哭喊聲:“我要未未。”
小皇孫奶聲奶氣的哭聲分外讓人心疼,未央下意識地便加快腳步,然而在挑開轎簾的那一刻,太子毒殺她母親的事情湧上心頭。
未央手指微緊,動作停了下來。
身後的秦青羨見此,眉頭微動。
小皇孫看到轎簾處的未央,忙撲到未央懷裡,雙手抱著未央的腰,委屈巴巴抬著淚汪汪的眼,問道:“未未去哪了?”
“我尋未未尋了好久。”
看著麵前小皇孫稚氣的小臉,未央的動作僵了僵。
未央深呼吸一口氣,強壓下對太子的刻骨恨意,慢慢將小皇孫從自己懷裡推開,道:“我隻是殿下的教引姑姑,殿下怎能對我這般癡纏?”
“這樣不好。”
皇孫歪了歪頭,撇了撇嘴,不情不願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類似於這樣的話,姑姑也曾對他說過,不讓他依賴身邊的任何人。
皇孫沒有多想,在未央的照顧下吃了些點心與清淡飯菜,便抱著引枕再度睡著了。
夜色越來越深,周圍人進入了夢鄉。
未央雙手環膝,彎著腰,將頭埋在膝蓋間。
太子是她的殺母仇人,她做不到對皇孫心無芥蒂。
儘管皇孫什麼都不知道,隻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巡邏的親衛們從馬車旁走過,盔甲相撞,發出陣陣輕響。
未央閉眼,肩膀微微顫抖著。
然而就在這時,一雙略帶薄甲的手,拍了拍她的肩。
下一刻,一襲溫暖的錦衣披在她身上。
秦青羨清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蕭飛白到底對你說了甚麼?”
未央起身,慢慢抬起眉。
秦青羨挑開轎簾,靜靜立在馬車旁。
“自你與蕭飛白分彆後,便一直心不在焉的。”
皎皎的月色灑在他身上,他英挺的眉眼如敢與日月爭輝的寒星。
作者有話要說:蕭飛白:不是我的鍋_(:з」∠)_
小聲說一句
小狼狗的少將軍也很招人疼啊O(∩_∩)O~,,,m.....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