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蜀王看了看未央,聲音溫潤:“姑娘竟這般肯定?”
未央笑了笑,道:“原本是不大肯定的。”
“不過是看王爺險些葬身火海,心中方確定是燕王所為。”
天子的態度很明確,隻圈禁蜀王,將蜀地忠於蜀王的勢力消化之後,才會對蜀王下手。
要不然,蜀王一死,蜀地必亂,天子善於弄權,絕不會犯這般低級的錯誤。
隻有想坐收漁翁之利的燕王,才會這般處心積慮除掉蜀王。
且以這種聲勢浩大的方式。
“四哥他........”
蜀王的話並未說完,長歎一聲,道:“罷了。”
“同為天家子孫,本王能理解他的心思。”
蜀王揉了揉眉心,眼底滿是惆悵。
未央想開解蜀王,卻又不知從何開口,最終隻是道:“王爺明白便好。”
眾多藩王中,蜀王與燕王關係最好。
儘管他們一個脾氣直爽,以能征善戰著稱,另一個溫文爾雅,八麵玲瓏。
興致不投,三觀不合,依舊不影響他們的交情。
未央與秦青羨設計晉王遭“天譴”之際,蜀王明明認出了她,但因秦青羨是燕王的娘家侄子,蜀王便擔著得罪晉王的風險,在顧明軒麵前替她打圓場,讓她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
昔日愛屋及烏的兄弟情深,而今為了皇位卻要置人於死地,這種巨大轉變,如何不叫人唏噓不已?
未央心知此時自己說甚麼都沒用,這件事隻能蜀王自己看開,便不再多說,隻同衛士們說要與蜀王一起麵見天子,陳述蜀王府遭遇大火的事情。
王府失火頗為蹊蹺,未央的身份亦讓衛士們對她頗為尊敬,衛士們沒有猶豫太久,便答應了未央的要求,分出一隊人,與未央一同入宮。
道路被京兆尹副手帶著人清理出來,馬車飛馳在寬闊道路上。
未央手裡捧著小暖爐,靠在馬車裡的引枕上,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未央眉頭微動。
臨近傍晚,城門已經快關了,誰會在這個時間出城?
不多會兒,疾馳的馬蹄聲停了下來,轎簾外傳來衛士們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禁衛軍奉了天子之命,出城辦事。
未央手指輕撫著小暖爐,心思微動。
蜀王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天子耳聰目明,此時大多已經得到消息。
天子掌權幾十年,心思深不可測,她尚且能通過大火聯想到燕王身上,更彆提上一代奪嫡的勝出者天子了。
天子在這個時候派禁衛軍出城,八成是讓禁衛軍去調駐守在鈞山處的北軍來拱衛皇城——燕王驍勇,麾下府兵更是以一當百,天子在經曆楚王弑君之舉後,元氣大傷,若沒有北軍前來助陣,隻怕未必能贏得了早有打算的燕王。
未央挑開轎簾,向外看去。
雖說燕王有一箭三雕的毒計,但當他的謀劃對上天子時,便顯得有些稚嫩了。
想到此處,未央又隱隱有些擔心,燕王的計劃可謂是一環扣一環,讓人防不勝防,但還是會被天子識破,且天子能以極快的速度做出補救措施,那麼當燕王換成何晏呢?
是不是一樣的下場?
未央眉頭微蹙,禁衛軍們列隊而過,火紅的披風在寒風中翻飛著。
隻一眼,便將未央的思緒拉了回來——這些禁衛軍,並不是天子用慣了的人,都是一些生麵孔,她麵見天子時不曾見過的人。
未央有些意外。
很快,她又想通其中關節——宮宴仍未結束,天子若動用身邊之人,燕王必會察覺,倒不如換些不起眼的禁衛們去鈞山調兵。
這樣一來,待北軍兵臨城下,燕王方知自己早已成為天子的甕中之鱉。
未央目送禁衛軍遠去,慢慢放下轎簾,心中越發憂慮。
天子心思如此深沉,何晏年未弱冠,閱曆與實力遠不及天子,拿甚麼與天子相鬥?
未央躺回軟枕上,越發擔心何晏。
車架很快抵達皇城,為首的衛士遞出自己的腰牌之後,未央與蜀王入了宮。
皇城之內,宮宴仍未散,但蜀王府失火的事情,卻早已傳至皇城。
宴席上的眾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大火是何人所為。
天子單獨接見了蜀王。
蜀王撲通一聲跪在地毯上,聲音如涕如訴,低聲說著自己的遭遇。
窗外夕陽西下,如血的殘陽給皇城披上一層紅妝。
宮人們將未央安置在偏殿,小內侍殷勤地捧來了茶。
未央輕啜一口茶,窗外響起矯健腳步聲。
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秦青羨。
未央放下茶杯,秦青羨自廊下走進偏殿,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將他眼尾染上一層淺淺的紅。
“未央。”
秦青羨身如青鬆,聲音朗朗。
“少將軍。”
未央彎了彎眼,起身相迎。
秦青羨大步走進殿,揮手遣退殿內伺候的宮女內侍。
未央給秦青羨斟了一杯茶。
秦青羨品著茶,目光卻落在未央身上。
“未央,我很想你。”
秦青羨目光灼灼,開口說道。
他本就是桀驁不馴的少年將軍,做事隨心,心中想甚麼,便說甚麼。
未央笑了笑,道:“少將軍,你臨去雍州城之前,我便與你說明白了我的心思。”
“我知道。”
秦青羨放下茶杯,麵上仍是清朗笑意,道:“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想你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