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格雷才踏上了返回獅王宮的路。
銀色的月在天空中高懸著,白灰色的雲在飄蕩,北方的星辰依稀可見。
家家戶戶都已經亮起了燈。白晝裡熱鬨的街頭變得冷清了,每一個家庭,卻又變得溫暖了。
格雷騎著馬與國王的馬車齊頭並進。或者說,國王的馬車追著他的馬。
是的,追著。
國王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我剛剛是不是得罪他了?”
“應該……沒有吧。”
“那他為什麼一句話不說,不理我?剛剛在大劇院明明還很開心的!”
“這……陛下,也許,聖騎士就是這樣的性格呢?”
場麵十分尷尬,因為格雷似乎完全沒有考慮走在他身邊的國王的馬車,有時候轉彎一個卡位,直接就讓國王無路可走了。這忙壞了國王的車夫,也累壞了跟著他們的侍衛們。
此時此刻,國王並不知道,格雷腦海中的兩個聲音吵得正凶呢。
“格雷,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不得不提醒你,這個夢想實現的機會幾乎為零。如果你能做到,那意味著我們萬年以來所追求的,讓人類真正接受神聖信仰的目標也實現了。可一萬年過去了,我們看到的隻有神聖信仰的不斷扭曲。我們歌頌善良,結果他們就利用我們的善良。我們討伐異端,結果所有人都聲稱自己是教徒,然後繼續或明或暗地乾著違背教義的事情。甚至,我們的神職人員也跟他們同流合汙,而我們隻能默許。否則,我們在這個世界的信仰基礎會徹底崩壞。就好像艾博思爾德的故事那樣。”
“不,格雷,我覺得你這個夢想是偉大的。騎士就應該有這樣的夢想。如果一位聖騎士連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都做不到,那還有什麼資格自稱為一位聖騎士呢?”
“你在慫恿他?”
“這算慫恿嗎?哦,我真不太懂了,一位聖騎士的夢想跟聖靈的目標一致,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你在混淆概念!”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混淆概念了?”
“格雷,彆聽她的!她是個魅魔,她就希望把你往錯誤的路上引。她的任務本來就是設法讓你墮落!不要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嗬嗬,那你說我今晚要是把《聖經》裡的話全說一遍怎麼辦?”
“你!”
……
富麗堂皇的大廳燈火通明,數不清的貴族豪門齊聚。
與王室的舞會相比,這個地方相對狹小了許多,但人卻更多了,熙熙攘攘的。
費爾南德斯公爵舉起酒杯遠遠地向著對麵站著的一位穿著華服的年邁老人致意,輕聲說道:“那一位是獅王都商會的會長。不隻是貴族,獅王都最富有的商人也全都在這裡。甚至周邊國家的商會也都派人來了。腰纏萬貫的人已經厭倦了單純的物質享受,他們需要精神升華,如果能獲得一定的爵位晉升貴族,就再好不過了。沒有封地也行,畢竟,他們並不缺錢。不是嗎?”
花白的頭發,五六十歲的年紀,魁梧的身材,精致的小胡子,慈祥友善的麵容,優雅的舉止,這是費爾南德斯公爵給人的第一印象。事實上,他是整個以撒王國出了名的老好人。交遊廣闊,風評極佳。在依琳白城之戰之前,他被認為是以撒王國三大公爵之首,威望僅次於老國王。
站在他身旁的格魯格魯伯爵也端起酒杯,向著遠處的老人致意,輕聲問道:“費爾南德斯公爵大人連商人都邀請了,這場舞會,目的怕是不簡單吧?”
費爾南德斯公爵瞧著格魯格魯伯爵,似笑非笑地說道:“格魯格魯伯爵看不明白我什麼用意嗎?”
格魯格魯伯爵搖了搖頭,說道:“不過,貝希爾公爵托我轉達費爾南德斯公爵一句話,她無意問鼎王位,也沒有興趣侵害王室的利益。”
費爾南德斯公爵愣了一下,卻又緩緩地笑了出來,道:“簡單,直接。我喜歡你這種人,哈哈哈哈。這是個好消息。”
格魯格魯伯爵疑惑地問道:“費爾南德斯公爵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當然,難道這還不是好消息?如果貝希爾公爵有意問鼎王位,那還需要我們乾什麼?我們隻需要她保持中立就夠了。”
“可她也並不準備保持中立。”
“那你呢?你準備保持中立嗎?”費爾南德斯公爵意味深長地說道:“班尼迪克二世想要拉攏依琳,這我們都看得出來。但他似乎不太滿意聖騎士與格魯格魯家的婚約。而我們卻覺得,聖騎士未來嶽父大人的態度,跟聖騎士效忠對象的態度同樣重要。”
格魯格魯伯爵明顯愣了一下。
“想見見唐吉斯公爵嗎?”費爾南德斯公爵隨口問道。
“唐吉斯公爵在獅王都?”格魯格魯伯爵低聲問道。
“是的,想見見他嗎?如果是你,我可以引見。”說著,費爾南德斯公爵端起酒杯,微笑著,給了格魯格魯伯爵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剛剛他還跟我說你的孫女雪萊沒有參加下午的茶會他感到非常遺憾呢,如果見到你,想必能彌補這種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