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喬如今在“畫”一途上的造詣已經今非昔比——指他能隨口忽悠幾句客人了。他淺淺一笑,道:
“朱大師是近代山水畫派代表人物,愛山水畫者都以有他真跡為榮,不過我這個,隻是仿作罷了。”
越以霖一怔:“竟然是仿作麼?”
隨即他又爽朗笑道:“那模仿者水平也很是傑出了。”
鹿喬含笑不語,真畫都被原老板帶走了,這那是真的,他都不用賣畫了。
直接賣辦公室不好麼?
兩人閒聊了兩句就坐了下來。
越以霖雖然剛剛打了架,但一身硬挺修身西裝似乎未損,再加上他進來時脫了外套,貼身的雪白襯衫搭配銀灰色馬甲,既顯露身材又顯得筆挺英俊,男性的粗礦性感和精英式樣的禁欲在他身上矛盾加錯,反而顯得更加迷人。
鹿喬:他想乾嘛?
越以霖低頭品了一口茶,讚歎道:
“好茶!”
“這是上好的雲南高山普洱,我還在裡麵加了一點檸檬和蜂蜜。”
“怪不得如此沁人心脾,沒想到你還懂茶,有時候討教一番。”
“越總過獎了。”
鹿喬低眉順眼唇角含笑,他倒茶的時候兩邊烏發微微垂落,露出發間一截宛若碧藕般雪白脖頸。他還是一如記憶中溫順,隻是那溫順中還帶著幾分疏離,是因為他已是陌寒舟的妻子,是以對待其他人都需劃開距離。
若有似無的禁忌感如羽毛刮撓著越以霖的心口,他看著低著頭的男人,舔了舔嘴唇。
“今天的事是怎麼回事啊,我過來就看到你被人圍住了?”
鹿喬作回憶狀: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很尋常地在路上走著,那些人就冒出來了。”
“會不會是陌總在商場上得罪了什麼人。”
想把方向往陌寒舟身上扯?
鹿喬立刻否認:“不會的!”
他一臉天真加信賴地說:
“先生是個好人,做生意也是以和為貴,怎麼會有人想要報複他呢。越總怎麼會這麼想呢,是不是因為你在商場上有很多仇家?”
這話說的越以霖都不好接,他乾咳了一聲,轉開話題:
“上次一彆我還想著找時間和陌總還有鹿喬你聚聚,隻不過陌總太忙,怎麼都約不到人。”
在我麵前給我老公上眼藥,越老板你怎麼想的?
鹿喬慢吞吞地回答:“是啊,先生一個人要管這麼大一個集團,我又幫不上忙,肯定很辛苦。”
“陌寒舟就是太忙了,據說你和陌總婚後都還沒能度蜜月吧,真是辛苦啊。”
“......”鹿喬眯了眯眼,柔聲道:
“是啊,所以越總要趁著現在不忙早點結婚,才不至於連蜜月都去不了。”
越以霖:“......”
麵前男孩明明一臉單純,甚至有些呆笨,但他怎麼感覺這天就聊不下去呢?
越以霖正要不服輸地另起一個話題,鹿喬的手機響了起來,越以霖目光一瞥,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鹿喬朝他欠了欠身,拿起手機走到窗邊。
手機小巧的聽筒瞬間傳出一道溫和的嗓音,如清風般拂過鹿喬飽受噪音折磨的內心。
“阿喬,下午好啊,今晚在大劇院有有雜技團表演,想不想看?”
雜技表演?獅子跳火圈,空中飛人那種麼?
好久沒看到獅子了,想摸。
鹿喬正要開口,一道男聲從旁響起:“這雕塑是林有祥大師的作品麼?!”
鹿喬:“......”
陌寒舟清潤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道:“是有客人在麼?”
這個聲音......
鹿喬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站在櫃子前欣賞雕塑的男人,回答道:
“有。是越總,剛剛在路上遇到幾個小混混,越總幫我趕跑了。”
“是麼,那真是要謝謝越總了。阿喬,把手機給越總。”
鹿喬遞出手機,越以霖含笑接過。
“陌總。”
“越總,好久不見啊。”
“是啊,好久不見,我也是正巧經過,才恰好救下了鹿喬。”
“不管怎麼說都要感激越總,如有機會,我和阿喬設宴款待越總,還請越總不要推辭。”
“哈哈,這倒不必了,隻要陌總在商場上手下留情就行。”
“越總家大業大,我單單是要應對就已經著力了,哪裡還有本事手下留情。”
“陌總真是說笑了,我哪能和陌總比啊。”
兩人都是商場上的老忽悠了,隨口就是幾句言語交鋒,一番對話過後,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越總可以把手機還給阿喬麼?”
“當然。”
越以霖十分君子風度地將手機遞回給鹿喬,鹿喬接過側身避開他的視線。
“先生。”
陌寒舟語氣還是如開頭平和:“阿喬今晚想去看雜技表演麼?”
鹿喬:“不看了,想回家。”
“好,那我在家等阿喬。”
越以霖微笑著看他們結束通話,才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鹿喬禮儀周到地送他到門口,告彆的時候兩人握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的手心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鹿喬抬頭一看,男人目光意味深長。
“希望下一次我們能夠一起一邊品茶一邊欣賞朱葛雲大師的真跡。”
鹿喬:“......”
“希望,希望。”
鹿喬看著他離去背影才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個越以霖到底想乾嘛?捏的這麼輕,想宣戰也不帶這樣的啊?
雖然有一結婚經驗,但零戀愛經驗著完全沒有領悟到男人的小心機。
——
陌寒舟放下手機,叫來方仲白:
“夫人在路上遇到了襲擊。”
方仲白一驚:“夫人沒事吧?”
“他沒事,正好被越以霖遇過救下了。”
方仲白:“......”
陌寒舟沒看方仲白一言難儘的表情,道:“去查一下怎麼回事,尤其是陳家那個兒子,看看陳公子最近在做什麼。”
“明白。”
越以霖離開時已經四點多了,鹿喬準備消磨一下時光就回去。沒想到,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停靠在路邊。
“先生!”
他驚喜地奔上前,果然看到陌寒舟坐在車裡,他彎著眉眼,神色寵溺。
陌寒舟也是剛剛到的,臨近年底,他工作繁多,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趕點下班。
鹿喬興奮地鑽上車:“先生怎麼來了?”
“我的阿喬剛剛收到驚嚇,我當然要過來保證他的安全了。”
鹿喬瞬間眉語目笑,他不加掩飾的神采感染著陌寒舟,讓他心底又驀地生出柔軟。
鹿喬討好地說:“好喜歡先生啊。”
陌寒舟握著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問他下午發生的事。鹿喬描述得非常仔細,甚至包括幾個男人的外觀特征,就是完全略過了他事前發現了他們這件事。
哎,夫妻之間哪有沒有秘密的呢。他講述時,陌寒舟一直凝神專注地聽著,直到他說完了,才又摸摸他的腦袋:
“我的阿喬受委屈了,這件事情就交給老公吧。”
鹿喬重重點頭:“好!”
那之後,兩人就沒再討論襲擊還有越以霖,似乎已經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鹿喬等了兩天,越以霖沒再出現,連個信息電話都沒有——雖然他們沒有交換過手機號,但鹿喬不信他會拿不到。
又過了一個禮拜,鹿喬這天下午有約會,天氣實在太冷,他終於學會了睡懶覺。
這是指他先起床在健身房鍛煉一個小時,吃完飯後散步半個小時,躺回去補覺一個小時,最後再在健身房打半個小時拳——哎,再這樣下去,他身體都要廢掉了。
懶廢的。
綜上所述,當他到畫廊時,已經差不多中午11點了。
他才到不久,外麵就有人敲門。
“什麼事?”
“鹿總,有您的包裹。”
兩個快遞員將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快遞拿了進來,鹿喬近期時常與畫作打交道,一看就知道那裡麵是一幅畫。
隻是一般畫作都是經由手下員工往來,從來不經他手的,怎麼......
快遞員動作十分小心,看來他們也知道是貴重物品,還指名必須由鹿喬簽收。鹿喬簽名後拆開包裝,裡麵的珍貴物品才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麵孔。
一旁的小齊驀地捂住了嘴。
“是朱葛雲的‘望廬山’!”
“真的是‘望廬山’,旁邊還有之前幾位收藏者的章!”
朱葛雲的隨便一副真跡在市場上就已經炒到千萬級彆,尤其這幅‘望廬山’更是他的成名之作,因其它過去的收藏家加值,外加真真假假傳聞眾多,現在市價至少8千萬起步,上億也有可能。
這樣一幅畫,本該是著名收藏家的愛作,卻竟然出現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廊之中,實在是......鹿喬眉頭動了動,看向牆上的仿作,若有所思。
隨著畫的還有一張折紙卡片,鹿喬展開,隻見上麵是一行漂亮的楷體:
“幸得朱師大作,願贈有緣之人,他日與君共賞。”
“......”
鹿喬又麵無表情地把它折了回去。
朱葛雲的真跡出現在畫廊,大家全都過來圍觀,鹿喬也就附庸風雅,實則對書畫保養一竅不通,就把畫交給了下麵的人,大家簇擁著畫歡天喜地地走了。
鹿喬在房間裡靜站少許,拿起桌上電話,比對著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撥出,不一會電話接通,他吐字清晰地道:
“請幫我接通你們越總經理。”
“......”
“請告訴他,我很感謝他送的畫。”
鹿喬靜靜等待了一會,電話在中轉數次後終於再次被接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您好,鹿先生,越總有事出去了。”
“啊,沒事,我隻是謝謝他送的畫,請代為轉達我的感謝。”
“好的,明白了。”
鹿喬微笑著掛斷電話,臉色才逐漸變得凝重。
這一天,陌寒舟在公司留得較晚,回到家時,鹿喬已經在房間裡歇息了,他意外地既沒有看視頻也沒有玩遊戲,而是坐在床頭呆呆地看著牆壁。
見到陌寒舟進屋,他臉色凝重,一臉肅穆地走到陌寒舟麵前。
“不好了,先生。”他道:
“越以霖愛上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