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路易斯隻花了一百比塞塔,就從一個摩爾士兵那裡購買了一幅委拉斯開茲的油畫。
委拉斯開茲是17世紀西班牙最偉大的畫家。
走出教堂,大衛·西蒙抬起頭,天空仿佛都是淡淡的血色,地獄裡的天空可能就這樣。
教堂門前的廣場上整齊排列著上百具屍體,幾個老邁的西班牙人正在搬運,他們也是巴達霍斯人,這裡麵可能就有他們的親人,甚至他們的孩子。
廣場另一側,十幾名摩爾士兵圍著兩個女孩嘻嘻哈哈,女孩驚恐萬分,擁抱在一起不敢反抗,一名摩爾士兵按耐不住,上前強行將兩名女孩分開。
女孩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大衛·西蒙沒敢把照相機舉起來,悄悄將鏡頭對準方向摁下快門。
嘭——
閃光燈不僅很亮,而且還有巨大的聲音。
一名國民軍軍官發現不妥,向大衛·西蒙和路易斯走過來。
“先生,我能對你進行采訪嗎?”路易斯主動迎上去。
“你們是哪個報社的?”軍官表情嚴肅。
“我們是《泰晤士報》的記者,有采訪許可。”路易斯主動出示自己的采訪證。
“把你的相機給我——”軍官主動討要大衛·西蒙的相機。
這其實沒意義,現在的相機沒有顯示屏,得等照片洗出來之後,才能知道拍得都是什麼。
“彆這樣先生,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記者——”路易斯主動握住軍官的手,手心裡有一枚麵值500比塞塔的金幣。
軍官表情稍緩和,不過並沒有放棄。
路易斯暗罵一聲,再次和軍官“握手”。
“我們會嚴格遵守國民軍規定,所有照片都會接受國民軍審查,剛才是我的兄弟不小心碰觸到了快門,你看,鏡頭蓋都沒有打開——”路易斯主動展示自己的照相機,鏡頭蓋確實是沒打開。
時下的照相機,快門曝光的速度很慢,也沒有防抖係統,想拍攝一張合適的照片,需要長時間的調整,跟未來那種相機端起來就哢哢哢兩碼事。
“注意點,我會盯著你們的——”軍官終於滿意,他才不在乎大衛·西蒙拍到什麼,教堂內外的場景,正在巴達霍斯這座城市的任意角落裡隨時上演。
那邊兩個女孩終於被拉進旁邊的一個咖啡廳裡,隔著咖啡廳的窗戶,隱約能看到人影幢幢,女孩的哭喊聲也消失,多半嘴被堵上了。
路易斯心情沉重。
大衛·西蒙雙目赤紅,身體都在顫抖。
“走吧,我覺得你應該休息一段時間,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繼續工作。”路易斯不想看到大衛·西蒙如此痛苦。
“不,我要繼續工作,我要讓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混蛋到底都乾了些什麼——”大衛·西蒙咬牙切齒,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往外蹦。
轉天的《新聞紀實》上,刊載了佛朗哥的采訪內容。
佛朗哥在報紙上公然宣稱,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隨時槍斃半個西班牙。
另一位國民軍將領凱波·德·利亞諾在接受采訪時說:八成安達盧西亞家庭都在服喪,但我們必須堅決動用更加嚴厲的手段。
更嚴厲?
這是要把西班牙人全部殺光的節奏。
屠殺並沒有讓西班牙人退縮。
確實有部分意誌不堅定的人名警衛隊成員因此當了逃兵。
更多西班牙人主動拿起武器對抗叛軍,人民警衛隊的規模再次擴張。
這對於現在的共和政府來說並不是好事。
人名警衛隊成員空有熱情,卻缺少足夠的訓練,也缺少武器,馬德裡一線作戰的部隊,在撤出戰場的時候甚至要把武器留下來,轉交給接替作戰的部隊。
民兵們不知道如何正確的使用武器,更不知道如何保養武器,如果天空中有敵人的飛機飛過來,所有民兵都會舉起步槍向飛機射擊,甚至有些軍官也在這樣做。
更多西班牙人在倉皇逃離戰區,他們拖家帶口,攜帶著所有可以帶走的財產,在道路上成群結隊,給交通造成嚴重阻礙。
錯綜複雜的戰場犬牙交錯,有時候一條道路上,有人往南走,有人往北走,他們並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隻想本能的遠離戰爭。
馬德裡以南的托萊多古堡,剛剛被人民警衛隊占領不久,意大利第三軍抵達托萊多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撤走的人民警衛隊被意大利第三軍團團包圍。
之前幾個月的圍城戰,托萊多古城已經被打成廢墟,人民警衛隊的作戰意誌,遠不如之前的托萊多古堡守軍,僅僅堅持了三天之後,剩餘的人民警衛隊民兵全部投降,托萊多淪陷。
這時候叛軍前鋒,距離馬德裡已經不足30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