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懌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如果307的人也是逆時針走向,那麼他會從305和304之間的樓梯上樓,到四樓之後會逆時針前進到402。”
柯尋的聲音接上來:“如果那個人是相反的順時針走向,那他就會從308和309之間的樓梯上樓,上了四樓會順時針來到410。”
無論怎麼判斷,411都不會是第一個。
說起來有些殘酷,但總會有一個例證讓人們清楚,從307走出來的是個怎樣的人,他會對這些人做什麼,是否也會像昨晚的雅芬那樣,先禮貌地敲敲門。
一陣咳嗽聲從外麵傳來,聲音有些蒼老。
“旺福——”突然響起一聲喊,把人嚇一跳。
柯尋和牧懌然不約而同下了床,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望著窗子,這樣既可以看到外麵,又不至於將整個人湊到窗邊。
四樓走廊上出現了一個蹣跚而行的老人,腿似乎有些跛,身子佝僂著,手裡拿著個盆,另一隻手似乎拿東西在盆裡麵攪拌著。
這個人,和之前秦賜形容的完全一致。
“旺福——旺福——回家吧——”老人的聲音有些嘶啞,但還在竭儘全力的喊著,就像在呼喚離家未歸的孩子。
老人蹣跚的腳步呈逆時針向前走,用手裡的東西敲了敲盆,發出了梆梆梆的聲音:“旺福——開飯了——回吧——”
老人在胸前摸索著什麼,很快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哨響,看來是吹響了掛在胸前的哨子,哨子吹成一種節奏,仔細聽就像是在拉長音叫著“旺福”。
老人終於在402門前停下了腳步,不再吹哨子,也不再嘶啞地喊,就那麼靜靜地站在402門口。
這種停滯令人有種說不清的壓抑感。
最終老人自己打破了沉寂,敲了敲手中的盆子,又敲了敲,漸漸變成瘋狂地憤怒地敲打,梆梆梆的聲音像是夜裡的某種咒語,企圖召喚出什麼凶獸。
“旺福!出來!快出來!”老人的聲音十分焦急,整個人趴在402的窗口,拿手中的東西敲著窗:“出來啊旺福!”
這種神經質般地嘶吼和敲打,大約持續了十幾分鐘,才緩緩結束了。
難以想象,單獨住在402的鑫淼,剛才經受了怎樣的心理壓力。
老人像是喊累了,拖著沉重的步子繼續逆時針前進,每走上幾步就敲一敲盆,或是吹一聲哨子。
過了一會兒,那絕望的嘶喊又響起:“旺福——旺福——回吧——”
按照逆時針的順序,下一個門就是411。
“彆離太近。”牧懌然直接回到床邊坐下,柯尋也輕聲坐了回去。
兩人選的角度是偏對窗口的,從外麵應該很難看到裡麵的人。
“旺福,彆淘氣了,出來吧!”老人的聲音如夢魘一般來到了411的窗口。
窗戶被使勁兒敲打著,發出憤怒的梆梆聲。
柯尋這才隱約看出來,老人拿的東西像是個大鐵勺子。
窗戶響了很久,每一聲都感覺玻璃要碎裂,但偏偏沒有。
“旺福!旺福!!旺福!!!”老人的聲音越來越急躁,當情緒到達極點的時候,居然發出了一陣哭腔,“回來吧——”
隨著這一聲哭,窗前的景象急劇發生了變化。
柯尋能夠感到身邊的牧懌然也隨之僵硬了——整個窗口填滿了一張巨大的臉,那張臉屬於一個老人,布滿皺紋,胡子拉碴。
更讓人感到難受的是這張臉上的表情,那是一臉強忍悲痛的表情,狠狠憋著眼裡的淚水,緊緊咬著嘴唇,整張臉不停顫抖著……
“旺福!回家吧!”哭泣的巨臉哀求著,寒酸中透著憔悴。
柯尋與牧懌然一動不動地坐著。
巨大的臉不再發出聲音,卻貼得更為靠前,渾濁的眼睛想儘辦法往裡看,有些發灰的眼珠轉來轉去,似乎企圖看清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巨大的臉和不停旋轉的眼珠,噴薄的呼吸,形成一種巨大的壓迫和恐怖。
柯尋避免和窗口的巨臉對視,輕輕閉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件家具,一塊石頭。
過了很久,老人終於吹響了哨子,用手裡的鐵勺子敲響了下一家410的窗戶……
牧懌然卻悄悄走向了窗邊,靜靜地看了半天。
老人在410依然是之前的舉動,情緒達到某個頂點,就開始瘋狂地敲窗,嘶吼,哭泣,咒罵……
結束之後,老人蹣跚著步子上了樓。
牧懌然這才輕輕回到了床邊:“從外麵看,那個人的整個體型並沒有發生變化,剛才在窗前的巨臉,應該是一種場或者……”
“魔幻現實主義風格。”柯尋一言概之。
牧懌然居然點了點頭:“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