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知道我受不了這個,我從來不喜歡聽死訊,不論是人的還是動物的,哪怕是常常落在我家窗台上的麻雀的。
“我這個人可能一無是處,也不招人喜歡,還很沙雕,但我會因為熟悉的人或動物的死亡,抑鬱很長時間。
“我女朋友了解我這一點,所以家裡如果有小動物死去,她從來不會在電話裡告訴我,雖然我回家以後終歸會知道。
“她希望我能少難過一天是一天,而且她不想每當我回憶起那些已經不在世的人或動物的時候,腦海裡閃現的都是她在通知死亡的聲音。
“——所以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兒……有點兒違和,我覺得,如果她真的有靈魂,她的靈魂真的能夠憑著一腔執念找到我,她頂多隻會在暗處看我最後一眼,她不會自己冒出來,告訴我她已經死了,她寧可讓我晚一些才知道這個消息。
“我當時忽然想起,我們以前曾經聊過那些什麼女主得了絕症的悲情愛情劇,我女朋友說過,她說如果是她得了絕症,她絕不會告訴我,她也不會像某些人那樣假裝不愛我了或是劈腿啊什麼的跟我分手,好讓我不那麼難過。
“她說她會抓緊生命的最後時間,更努力地對我好,等她快要死的時候,再一個人跑到彆處靜靜死掉。就算我最終還是會知道她死了,雖然仍會抑鬱傷心,但起碼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最後的時光的時候,留在記憶裡的全是幸福快樂……
“咳,這些肉麻的話就不說了,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她不會來通知我她的死訊,更不會像眼前這樣哭得這麼悲情,讓我跟著她一起難受,留給我一個揪心的最後回憶。
“所以我就猶豫了,我不敢過去了,然後她就一直哭,一直說有多愛我,一直想讓我走過去,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假的了,越聽她的聲音越覺得詭異,我特麼魂兒都嚇沒了,當場就尿了……”
“尿了這段就掐了彆說了,挺光彩是嗎?”柯尋無語臉看他,心下卻覺得這個小子其實也沒有那麼的……沙雕,今天早上看見嚇癱在地上的他時,見他流了一臉淚,還以為是嚇哭的,現在想來,柯尋覺得,他那淚水,可能是為了他的女朋友而流的。
“這麼看來,幻象蠱惑我們的套路大致相同,”邵陵說道,“似乎都是用我們親近的人來騙取我們的信任,把我們引入致死的圈套。不知諸位在昨晚各自經曆的幻象中,可有發現什麼重要的線索,或是關於幻象的其他特征?”
眾人各自回憶思索,半晌,聽得牧懌然說道:“操縱幻象的幕後力量,可以讀取我們的記憶,並通過記憶來模擬塑造出我們親近的對象的個性和行為方式。
“譬如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這個對象會以什麼樣的語氣和方式說話,對問題的判斷和處理,也十分地符合人設。
“但它所模擬出來的形象,隻基於我們腦海中‘過去’的記憶,也就是說,它能掌握我們的過去,但它無法控製我們的‘現在進行時’。
“一旦我們提出新的問題,它隻能依靠‘過去’的經驗來解決和應對,可人的思想總是在隨著時間的移動而不斷地刷新和變化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提出新的問題後,它往往會露出破綻,因為我們心裡的答案,是在它回答完畢後,才通過進行判斷分析而產生的。
“因此,我們或可從中得到對付這種幻象的方法,那就是……”
“問它最新的問題,在它的回答裡找破綻!”於隆的搶答打斷了牧懌然後麵的話。
“我覺得這方法已經沒有用了,”劉彥磊卻道,“那股幕後力量有那麼傻嗎?這一招昨晚已經用過了,今晚如果再用的話,誰都知道那是假的了,是幻象,誰還會信它啊!”
說著有些輕視地瞥了牧懌然一眼。
“那你大概不知道,”柯尋看向劉彥磊,“昨晚我經曆的幻象裡,被用來蠱惑我的就是他的聲音。你又怎麼能確定,今晚的幻象不會利用你身邊的人來欺騙你?比如你的女朋友,如果她在黑暗裡喊著讓你救她,你信是不信?救是不救?”
“幻象把我們都隔離開了,如果黑暗裡響起歆艾的聲音,肯定是假的!”劉彥磊反駁。
“秦哥給你們講過我們進過的所有畫的經曆吧,”柯尋直視劉彥磊的眼睛,“難道你不知道,畫裡的死亡條件並不見得是一成不變?有些畫裡的死亡條件是會不斷升級的,你能保證今晚還會是被單人隔離?”
劉彥磊被柯尋一再駁壓,氣勢不由自主地矮了一截,反應過來後就有點惱羞成怒,出言冷嘲道:“據我所知,淹死的都是會水的,經驗不是萬靈丹。能被攻心計打敗的都是乾過虧心事和立身不正的人,我不認為你一個變態的同性戀提供的經驗能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這話說完,房間裡驟然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