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正想說這個:畫推選中了你,但因為種種客觀原因,你沒能順利入畫。”
嶽岑在黑暗裡輕笑:“這次也算如願以償了。”
柯尋被她的輕鬆感染,也不禁笑了笑。
一陣雨點兒般的鑼鼓聲響起來,戲台上突然傳出了一聲唱,也說不清屬於京劇還是秦腔,亦或是絲弦兒,這一聲唱就像個大雜燴,仔細品,又有些荒腔走板,那尾音卻拉得極高極尖,不似人嗓子。
很快舞台上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扭來扭去的媒婆,頭上戴著花,臉上點著痣,動作機械地扭動著身軀。
這個媒婆完全是平麵的,就像個紙片子。
原來,這是一出皮影戲。
台下的觀眾們紛紛叫好,一陣陣刺耳的“嘩啦啦”聲此起彼伏,令柯尋愈發證實了自己剛才的某個想法。
嶽岑沒有做聲,但以對方的智商,柯尋認為她應該也猜到了。
兩個人沒有對話,在黑暗裡也無法用眼神交流,但心裡卻湧出一個共同的聲音:專心看戲,靜觀其變。
戲台上已經熱鬨起來,除了媒婆之外,又有了一支送親的隊伍,一路上抬著花轎吹吹打打,十分熱鬨。
柯尋眯著眼睛,用絕好的視力將台上那些皮影人物看了個清清楚楚,隨著鼓點的加快,皮影人物們也跟著誇張舞動起來,很快這些人物的外形就發生了些變化。
仿佛是因為癲狂的舞蹈令他們現出了原形,這些人的麵孔變得越來越尖,漸漸就瘦成了鳩形鵠麵老鼠嘴,身後也不知何時都多出了一條細長的尾巴。
老鼠,這是一群穿著戲服的皮影老鼠!
老鼠的送親隊伍,讓人不覺聯想到一個很著名的民間故事——老鼠嫁女。
舞台上的歡樂也帶動了台下的觀眾們,大家跟著一起載歌載舞,“刷啦啦”的聲音此起彼伏。
柯尋感覺嶽岑的手順著自己的袖子來到了自己手腕的位置,在上麵輕輕一拍,才離開了。
仿佛對方是在判斷,柯尋這個人是否還是肉身,是否已經被其他人所同化,也變成了皮影人。
的確,周圍刺耳的“刷啦啦”的聲音,令人心裡很不安定,甚至還會產生一種假想,仿佛自己已經融入其中,化為了一具用驢皮鏤刻成的皮影人,皮子呈半透明的狀態,仔細聞還有著桐油的味道,上麵渲染著斑斕的色彩。
“你看過幾個版本的《老鼠嫁女》?”嶽岑低聲問。
“就看過一個,動畫片兒版本。”柯尋低聲認真回答。
“我看過幾種民間故事版本,其中有演繹成傀儡戲和皮影戲的。”
柯尋來不及詢問嶽岑為什麼會看過這麼多的戲,此時隻是道:“皮影戲裡講的什麼?”
“我看過兩個版本的皮影戲,其中一個版本的新郎是老鼠,另一個版本的新郎是貓。”
隻是一部普通的《老鼠嫁女》,但在如今這個場合下,聽到老鼠的新郎是貓,居然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戲台上的花轎依然被轎夫變著花樣晃悠,鑼鼓手們吹打著喜慶的送親音樂,媒婆在花轎旁邊誇張地扭來扭去……
台下的觀眾熱情始終不減,又是歡呼又是鼓掌,還伴隨著一陣陣恐怖的“嘩啦啦”的聲響。
柯尋也不知道自己當下該做什麼,但戲台上的戲顯然是個關鍵,如果能知道即將上演的內容,或許能夠提前規避危險。
“你先說一下動畫片版本,老鼠新娘的新郎是……”嶽岑率先問。
柯尋發現,知識儲備比較豐厚的大佬們好像都不怎麼看動畫片兒……柯尋言簡意賅:“也是貓。老鼠爸爸給女兒選新郎,老鼠洞很黑,它們就選太陽做新郎,結果太陽怕烏雲,烏雲怕風,風怕牆,牆怕老鼠,老鼠怕貓,最後老鼠就把女兒嫁給了貓。結果貓把新娘和送親隊伍都吃了……但我覺得皮影故事應該更切題吧,畢竟台上演的是皮影戲。”
嶽岑一時無聲,就在柯尋打算伸手確定一下對方是否還在現場的時候,卻聽嶽岑低聲說:“剛才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或許我們被皮影戲給帶偏了。其實,《老鼠嫁女》這個故事最經典的表現方式應該是年畫。”
“年畫?”大家目前所處的這幅畫不正是一幅年畫嗎。
“對,包括我剛才說的不同版本,比如河北的武強年畫,那裡麵的新郎就是一隻化作人形的老鼠,穿紅著綠,用一隻青蟾做馬,走在娶親隊伍的最前麵……”
嶽岑話音未落,台下突然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