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已經是入畫者們唯一能做的選擇。
就連想逃離也許都不能夠,因為那些遺箋上寫到,有人曾想逃離這裡,卻又回到了祭台出現的地方。
就像每一次入畫,當你跑到畫的邊緣,就會重新折回原地,除非,你能找到畫者的鈐印,才能逃出生天,永遠地離開這裡。
可這是現實世界,不是畫裡。
大家所有的推測,已經證實了這是個真實的世界,那些詭異的神奇的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是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遠古生物,用它們的高等級物種才具有的能力,對人類世界所做出的影響。
所以,這不是畫,這裡沒有畫者的簽名或鈐印,這裡沒有能讓入畫者們逃離生天的途徑,這裡,隻有殘酷的死亡,和現實。
入畫者們甚至沒有更多一點的時間用來對這個現實世界做最後的訣彆,當天光徹底消失在黑暗的吞噬裡的時候,每一個人的皮膚上,都透出了比黑暗還要黑的骨相花紋,密密麻麻,扭曲猙獰,醜陋地爬滿了全身。
大家很久沒有彼此開**流,隻是默默地準備著登上祭台的裝備。
柯尋在自己的背包裡塞上了相冊,塞上了牧懌然送給他的巧克力的包裝盒,脖子上帶了和牧懌然一對的鉑金吊墜,手指上,套上了兩人都有的那枚戒指。
“穿這套。”柯尋從衣袋裡掏出兩套衣服,遞給牧懌然一套。
是情侶裝。
“等有人發現咱們的屍體時,肯定會指著咱倆說:呀,這兩人是情侶!”柯尋學著想象中發現屍體的人的樣子,指著地麵,“然後他們會拍下照片,回去後發到微博上去,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跑來給咱們點蠟的,哈哈。”
牧懌然笑起來,接過來和他一起換上,然後兩個人互相看著。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過了很久。
“我這會兒肯定特醜。”柯尋搓了搓自己的臉,那上麵早已布滿黑色瀝青一般的骨相。
牧懌然伸臂把他拽進懷裡,擁著他,吻著他,聽著他鼻子裡帶著哽咽的重重的呼吸。
“懌然……懌然……”柯尋狠狠攥著他的衣服,把臉用力地埋在他的肩上,“我不怕死,懌然,但我怕再也看不見你。”
牧懌然把手罩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地揉著,偏了偏頭,嘴湊到他的耳邊,聲音輕沉地送進他的耳孔:“不要怕,即便我們最後成為了沒有**的意識體,也一定會在一起。記得麼,程式就是用這種方法去找他兒子的,無論他的兒子在哪裡,他都不會遇到任何的阻礙,他一定能找到他,就像你一定能找到我,我也一定能找到你一樣。因為,意識體是……”
說到此處,牧懌然忽然頓住,柯尋抬起頭看向他,見他凝眉沉思,就沒有出聲,隻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
“意識體是,”當牧懌然從思考中重新抬眼回望向柯尋的時候,眼底帶著雪山之巔般的微光,“是不受空間和維度影響的,它可以跨維存在,也可以穿越時間和空間。”
“你的意思是……”柯尋隱約明白了牧懌然心中所想,“‘身不能及,唯心可及’?”
牧懌然點了點頭:“我想那位前輩高人這句話中的意思,指的就是這個了。身不能及,心,或者說是意識卻能及的,是不同的時空或維度。
“古代的玄學家認為心念的力量是宇宙中最強大的力量,也沒有心念去不到的地方,一念之間就可上下古今,神馳寰宇,無遠弗屆。
“‘心誠則靈’這個詞,說的就是意念的強大力量,意念足夠強大的話,足以改變事件的因果。這個‘改變事件的因果’,也許指的就是意念不受時空局限這一特性。”
“所以,”柯尋眼睛一亮,“既然入畫這件事已經確定了每百年都會發生一次,就是說,用意識做封印的這個方法也已經確定是有用的了,對吧?也就是說,意識是真的可以脫離**單獨存在的,對吧?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當我們的**死去之後,我們可以控製自己的意識,跨越時間,回到……幾千年前那個真正的山海世界?”
“我認為會有兩種可能,”牧懌然道,“一種可能即如你所說,我們可以控製自己的意識穿越時間。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即人死後一切虛無,意識體雖然仍然可以存在,但已經不再是存在於我們**中時的那種表現形式了。
“我們的思想和記憶很可能會被留在**中並隨之一起死去,而意識體雖然還‘活著’,卻已經不再是原本的我們了。
“就好比一張光碟,被擦除了數據的光碟雖然還是一張碟,但它卻已經成為了一張沒有任何數據的空白碟了。”
柯尋激淩了一下:“你說得我渾身發毛,感覺這就像是意識體喪屍一樣,雖然還能動,但已經沒思想了。”
“形容得倒是挺貼切。”牧懌然居然還有心情笑起來,伸手在柯尋頭上撫了一把,“那麼如果意識體還保留著我們的思想和記憶,你想穿越回山海世界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