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京十年,已是久不知京中情形,不過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哪位國公以榮為號。
下人也不知,又去打探了,才來稟道:“這位榮國公,就是建平侯獨子,聖上恩寵,三年前為他授冠,封榮國公。”
蘇氏又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建平侯,那可是當朝一員絕世武將,深受皇帝信任重用,當年她的父親老忠毅伯沙場失利,朝中就派了建平侯接替老忠毅伯鎮守雁門關,不想三年後蠻夷來犯,建平侯大破蠻夷,追擊三百裡,殺得蠻夷丟盔棄甲,連蠻王都被俘虜,逼得蠻夷獻上降表稱臣納貢,然而這一戰,建平侯也身受重傷,未能凱旋回京就傷重不治,死於雁門關內。噩耗傳入京中,建平侯夫人就當場吐血,不久後鬱鬱而亡,隻留下出生未久的兒子鄭秀。
如果她沒記錯,鄭秀應該才隻有十一二歲吧,授冠也就罷了,他是獨子,支應門庭,提前幾年授冠也在情理之中,隻是襲了建平侯一爵也就是了,竟然還封榮國公,皇帝就算是撫恤功臣遺孤,也過於隆寵了,也不怕這孩子年幼經受不起這天大的福氣?
蘇氏歎息了一聲,再看眼前三個女孩兒,心中更是黯然,可惜都是女孩兒,將來好壞,都得看她們自己的命,不如男兒,到底能為自己掙一份前程出來,她身為嫡母,帶這三個女孩兒回伯府,不分嫡庶,一視同仁,已算是竭儘所能,儘了為人妻、為人母的本分。
艱難的從人流中駛出來,馬車終於停在了忠毅伯府前,早有守在側門邊的幾個管事仆婦迎上前來,笑嘻嘻的道:“今兒早上喜鵲在枝上叫,太夫人就說,大姑奶奶定是今兒到,教我們在門上守著,果不然,大姑奶奶就到了。哎喲,大姑奶奶您慢些,仔細腳下……”
蘇氏看著這說著好話兒的管事媽媽,麵兒圓圓,肌膚白淨,覺著麵熟,想了一會兒才笑道:“你是母親身邊的巧翠姐姐罷。”
能被蘇氏尊一聲姐姐的,都是太夫人身邊的心腹大丫環,其他稍次些的,還夠不上這份兒。
管事媽媽也笑道:“一彆十年,大姑奶奶仍記得奴婢,如今奴婢嫁了人,還在太夫人跟前伺候,大家夥兒抬愛,都叫我一聲翠媽媽。”
“那是翠媽媽能乾,母親離不得你。”蘇氏改了口,太夫人遣了翠媽媽出來迎她,顯然是依然看重疼愛她這個女兒,她心中自然高興。
這時裘慎三姐妹也依次下了車,翠媽媽看到裘慎最年長,相貌也最肖似蘇氏,忙又笑道:“這位便是表小姐罷,生得與大姑奶奶幼時一個模樣,太夫人瞧了,怕要疼到骨子裡去。”
“翠媽媽好。”裘慎也福了福身,對外祖母身邊的管事媽媽以示禮敬,端莊的小模樣兒確實和蘇氏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是二表小姐和三表小姐,都是好模樣兒。”
對裘怫和裘怡,翠媽媽的笑容就淡多了。
這時邊上又走來一個管事媽媽,福了福禮,道:“雍容院都打理乾淨了,大姑奶奶與三位表小姐一路辛苦,且先去院裡梳洗鬆泛,才好去給太夫人請安。”
蘇氏冷眼瞧了瞧她,也是認得的,是她大嫂子申氏的陪房李順兒家的。她未出閣時,與這位長嫂之間就有些不和,如今守寡托庇娘家,少不得要在申氏手下討生活,看著申氏的臉色,也難怪李順兒家的態度不冷不熱的,要不是太夫人還在,恐怕這態度還要再差上七分。
“辛苦大嫂了。”
蘇氏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脾性,雖然此番托庇娘家,卻也自有底氣,也是不冷不熱的向李順兒家的表達了一下對申氏的感謝,雍容院可不小,那是她出嫁前的閨閣,前後三進的院子,朱牆碧瓦,雕梁畫棟,說有多精致華美就有多精致華美。
當年蘇氏出嫁後,雍容院就空了下來,她隨裘一鳴離京前一年,申氏正好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元芳,滿了周歲,申氏就看上了雍容院,想給蘇元芳住,卻被太夫人給駁了,隻空著雍容院,說等蘇氏回娘家小住時還用得上。申氏私底下恨得牙都癢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出了嫁的姑奶奶還霸著娘家院子的,就算回娘家小住,那也是客,該住客院。
蘇氏雖知此事,卻並沒有理會,如今一句辛苦大嫂,聽著倒像是諷刺了。李順兒家的是申氏心腹,自然聽得出其中的意味,心下也是暗恨,回頭一定要添油加醋的稟報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