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馬屁說的人愛聽啊,彆說是蘇伯勤了,這位大孫子一向覺得已經過世的祖父是個英雄,鄭秀一句“金戈鐵馬”簡直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就是已經走到門邊等著迎接鄭秀的蘇氏聽了,也是心中舒暢,幾步趕上前,屈膝行禮,道:“榮國公謬讚,先父信手而作,當不得‘金戈鐵馬’之譽。妾身裘沈氏,見過國公爺!”
鄭秀是超品國公,蘇氏是五品誥命,所以她行了大禮。
鄭秀卻沒有受她全禮,而是側讓半身,抬手虛扶,道:“伯母莫要折煞我了,您是伯勤的姑母,我與伯勤兄弟之交,您便是長輩,快快請起。”
這近乎套的,蘇氏是頗感詫異,蘇伯勤卻是感動極了,原來他在鄭秀眼裡,不是一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而是兄弟之交啊,嗯嗯,君以兄弟待我,我也必以兄弟待君。
看著這老實孩子一臉的感動,蘇氏隻覺得,這大侄子實在是讓人一言難儘,她都替申氏覺得累得慌,頂門立戶的長子長孫,怎麼能這麼的單“蠢”呢?瞧瞧人家國公爺,比蘇伯勤還小三歲呢,可站在那裡,就已經是個當家人的氣派了,說出來的話,一句句的都熨帖人心,可哪句真,哪句假,誰聽得出來?
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這話聽得人喜歡,蘇氏看著鄭秀那張生得極漂亮但又並不顯得陰柔的麵容,到底還是減去了幾分防備之心,側身相讓,道:“國公爺請到花廳小坐。”
“夫人先請。”鄭秀彬彬有禮。
蘇氏倒也沒有跟他謙讓,雖然鄭秀爵位高,但畢竟是客,她是主人,理所當然前行半步。
花廳裡早就設好了屏風,裘怫就站在屏風後,由於光線問題,她的影子映在了繡著大片牡丹花的屏麵上,鄭秀一進前廳,目光就落在屏風上,再也沒移開。
那個小姑娘……不,是他心裡的那個小姑娘啊,是她,就是她啊!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聲聲,比平時更有力,跳動得更快,甚至發出了雀兒跳躍在枝頭時那種歡快啼叫聲。
春天來了嗎?是的,在鄭秀的心裡,今年的春天,比任何一年來得都早,他甚至產生了屏麵上的牡丹花,已經開滿在這座待客的花廳中的錯覺。
蘇氏介紹道:“這是妾身次女,招財便是她養的。”
“招……財?”鄭秀麵色古怪起來,這隻貓兒嗎?呃,大俗即大雅,意頭還吉利,好名字!
裘怫瞧不見鄭秀的樣子,但聽得到聲音,忙便在屏風後屈膝一禮,道:“見過榮國公。”
聲音清脆悅耳,像有人撥動了箏上的弦,一下下,也撥動了鄭秀的心弦。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小姑娘的聲音,這個小進展讓他雀躍起來,完全沒有了隔著屏風的遺憾。
這麼近的距離,還能與她交談,這讓他想起了從一本雜書裡看到的話:夜靜,無風,憑欄處,攜壺觴,恰花開之時,細語如天籟。
小小的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是如斯美好,隻因——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