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連蘇氏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聽鄭秀背了小半日的書,她隻當是這是鄭秀的小愛好,樂於教人嘛,可這誇獎也未免太過於露形了,真是教人琢磨不透這位榮國公巴馬上的跑過來,究竟想乾什麼?難道,就是樂於教人的癮犯了?
“都是道理上的話,隻是不知國公爺可有具體的法子?”
蘇氏明著是問話,其實已經有了逐客的意思,有法子趕緊說,沒法子趕緊滾啊。
鄭秀這會兒腦子一點也不方了,嗯,他隻在麵對裘怫的時候,腦子才會打結。聽出蘇氏語氣背後的深意,少年輕咳一聲,伸手在袖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絹紙來。
“這是一張製作小魚乾的方子,貓兒最愛,以它為餌,再按我方才教的那些馴養法子來馴養,無往不利。”
裘怫眨了眨了眼,有這方子,早拿出來啊。
鄭秀將方子放在了茶案上,眼巴巴的看著屏風。裘怫雖然感受不到他的目光,但也知道,這時候得表示一下感謝,於是客客氣氣的道:“多謝國公爺賜方。”
然後葛覃就從屏風後麵轉出來,半垂著頭,對鄭秀屈了屈膝,然後伸手將方子取走,又轉回屏風後麵。
鄭秀仍是眼巴巴的看著屏風,道:“裘姑娘可有看不明白的地方?”
裘怫有些啞然的打開絹紙,這絹紙……是書畫所用,用來寫製作小魚乾的方子,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再細看內容,製法倒是不難,隻是用料……她是懂得廚工的,雖然學得還不精,但至少對於用料等級的高低,還是看得明白的。配料且不去說它,反正都是上等好料,隻說主料,就是那小魚,得用春天丹圖江下遊裡生長了才一月的銀柳魚,這銀柳魚身體扁平細長,色澤銀白,最難得的是它未長成時,骨刺極軟,太陽底下一曬,那刺幾乎能化進骨頭裡去。用此魚製成小魚乾,完全不用擔心貓兒會被魚刺卡傷。
要說這魚在丹圖江也不算難得,捕撈也不難,難卻難在它必須要趁新鮮時製作,一旦出水超過三個時辰,魚肉不新鮮且不說,那軟刺也會變硬,硬刺細密,數量還多,吃起來可麻煩了,很容易卡喉。若說將它原地曬乾了再運送入京,可這又有兩個問題,就是丹圖江下遊兩岸,雨水極多,一年難得有幾個連在一處的晴日,即便有,也因濕氣重而難以曬得乾透,不用幾日,便會生黴變質。
因此在京中若想吃到銀柳魚,唯有捕撈後養在水桶裡,一路運送入京,速度還得快,銀柳魚長到一個月才捕撈,再長一個月便是成魚了,成魚後肉質變老,魚刺變硬,也是吃不得的。
因這種種,京中販賣的銀柳魚價格極為昂貴,等閒人家是吃用不起的,更何況是拿它做小魚乾給貓吃,得多吃飽了撐著才會乾這種事啊。哦,眼前就真有這麼一位吃飽了撐著的,這方子,還不如不拿出來。
裘怫一肚子的腹誹,越發覺得,這位年少的國公爺,大抵是宮中待得久了,完全不曉得民情民生,看著……腦子更方了,與書上寫的那位“何不食肉靡”的主兒有一拚。
“方子簡易,製作亦不難……多謝國公爺!”
天知道這多謝二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有多艱難啊,裘怫有種化身招財亮出爪子撓死這家夥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