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便起身告辭,蘇氏還想讓她幫著分析分析嫁入高門或是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究竟哪個更好,許嬤嬤卻不肯再多說,隻道:“婚嫁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汝之蜜糖,他之砒霜。”
說完,便自去了。
蘇氏聽了這話,卻是呆了半晌,竟連送一送許嬤嬤也忘了,汝之蜜糖,他之砒霜,這話真真是至理名言,高門有高門的好處,尋常人家也有尋常人家的樂處,高門有高門的種種難處,尋常人家也有尋常人家的麻煩,端隻看選擇罷了,但隻要心中情願,什麼難處,什麼麻煩,便都是可以過去的坎兒,若是心中不情願,什麼好處,什麼樂處,便通通都是不如意之處。
所以這事兒,最終還是要看裘慎自己的選擇。許嬤嬤的一席話,竟教蘇氏悟出了這個道理,一時也哭笑不得,從來兒女之事,父母做主,怎麼到了她這裡,竟是要女兒自己拿主意,這也是……但終歸還是要裘慎自己情願才好。
雖是存了這樣的念頭,不過蘇氏也沒著急,許嬤嬤沒給她出什麼有用的主意,但卻教蘇氏的心穩了下來,總歸承恩侯夫人那裡隻是暗示,並沒有挑明什麼,再者,臘月裡不說親,就算承恩侯夫人要挑明,恐怕也是來年的事兒,倒是這段時間,她可以再仔細考慮考慮,然後探探裘慎的話風兒。
到了晚間,廚下果然治出一席桌麵來,蘇氏教人燙了一壺杏花釀,與許嬤嬤喝了兩盅兒,倒也儘興。隻裘慎姐妹仨個不許吃酒,隻給她們煮杏仁露,就著席麵吃了一碗,然後便端了粥上來,卻是鄭秀送來的和許嬤嬤帶過來的都上了桌,前者出自廣安寺,用料實在,口味也調得正好,吃起來很是不錯,而後者……一言難儘。
想也知道,鄭秀一個五穀不分的家夥,能煮出什麼好口味的粥來,能煮熟就不錯了,之所以讓人一言難儘,是因為裡頭的用料,都是最頂級的,外頭想買也買不著的,全讓他糟蹋了。
那家夥是怎麼想到要自己煮粥的?作為一個廚工愛好者,裘怫真心瞧不上這種暴殄天物的浪費行為,對鄭秀腹誹了又腹誹,隻臉上不好表現出來,心裡暗暗盤算,若有機會,她定要煮上一鍋粥給他送去,瞧他臉紅不臉紅。
隻是許嬤嬤還在席上,這粥又是她帶回來的,不好不給麵子,蘇氏母女好容易終於將那鍋粥分光吃了,才散了席。
許嬤嬤也吃了一碗,心裡對榮國公的手藝是一歎再歎,再不經意的瞥一眼裘怫沒什麼表情的小臉,心裡對榮國公的智商也是一歎再歎,許嬤嬤這些年在宮裡也算是什麼都見識過了,真心沒見過有人拿自己的缺陷去討好彆人的,揚長避短的道理,沒人教過榮國公嗎?
沒過兩日,承恩侯府忽送來帖子,道是府裡後花園的臘梅花開了,寒香徹骨,宜賞宜品,於是邀蘇氏母女去府中賞梅品香。
蘇氏接到帖子,當場就手一抖,思量片刻,就應了,讓來人回去稟告承恩侯夫人她們母女會如約而至。
這消息傳來開,自然是有人喜有人疑,喜的當然就是裘怡,疑的自然是裘怫,前者忙不迭的翻衣搗櫃,把新裁的冬裳找出來,一件件挑著撿著,後者則是鼓動裘慎去找蘇氏問個究竟。
裘慎也正心中忐忑,被裘怫這麼一鼓動,便下定決心,來了蘇氏屋裡,問道:“母親,承恩侯府與咱們家素無往來,怎地突然下了帖子?”
若說是因梅亭一晤,太過牽強,尤其是眼下正是臘月,家家戶戶忙著年節的事情,備節禮,送人情,誰家還有那閒工夫邀客上門應酬啊,承恩侯夫人的邀請實在是太過突兀,也太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