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日還真不是鄭秀鑽了空子,當真是個意外來著,他是從了緣那裡聽說這處佛堂裡供了一串十八子,還帶著一顆貓兒眼的,便懷疑是他送給裘怫當生辰禮的那串,趁今日休沐,特地來查證的。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正正撞著裘怫,不用看也知道,小姑娘果然是捐了那串十八子,一時間心中不知是欣喜還是遺憾,他的小姑娘行事還是那麼的滴水不漏,半點不授人話柄的。
因此聽了裘怫的話,鄭秀也沒有多想,隻當裘怫是故意撇了蘇氏等人,來這裡看這串十八子,還是偷偷一個人來,不願讓旁人知道,可見她心中是十分看重這串十八子,於是他心中那點遺憾就不翼而飛,隻剩下十分的欣喜了。他送的禮,她雖不能收藏在身邊,但卻供養在佛前,竟是比收藏在身邊更顯珍視。
於是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幾步,堪堪挨著佛堂的門檻,才停下來,滿懷希翼道:“二妹妹,我可不可以進來?”
裘怫沉默了一會兒,果斷道:“不行。”
雖然這裡是寺廟,但該避忌的還是要避忌,保持安全距離,她好,他也好。
鄭秀很老實的又退了幾步,目光在裘怫身上轉了一圈,又落在供於佛前的十八子上,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杜府的春華宴,我不會去的。”
裘怫訝然,心口小小的跳了一下,才微微側過臉,道了一聲:“哦。”
他去不去的,跟她什麼相乾,何必與她解釋。裘怫自欺欺人的想著,努力壓抑著心口那不正常的跳動,唯恐給了鄭秀錯誤的暗示。
她沒有條件去爭取,就不能讓鄭秀有曖昧的聯想,其實杜微微很好,真的很好,隻是這話她也不想告訴鄭秀,因為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就比杜微微差,除了家世和出身。
偏偏,家世和出身,是她和鄭秀之間唯一無法越過的坎,鄭秀可以不在乎,他有不在乎的條件,但她卻半點不敢逾越,一旦逾越,她就會踏上生母李氏曾經走過的路,情深成癡,愛欲入狂,最終一路走向瘋魔,害己,亦害人。
鄭秀見她沒什麼反應,心下有些失望,但一轉念,又覺得正常,他的小姑娘一向就是這樣的性子,尤其是經過了許嬤嬤的教導,這性子就越發的穩得住了,要窺知她的心思,得從細處去瞧,方見點滴,唯有不懂得她的人,才會覺得她木訥無趣,其實啊……
“阿彌佗佛!”
一聲佛號打斷了鄭秀轉來轉去的心思,少年頓時垮了臉,老和尚來得真不是時候。
“信女拜見大師。”裘怫在佛堂裡端端正正的行禮。
明覺大師微微一笑,大袖一拂,袍角準準甩了少年一臉,然後邁步走進佛堂,隻氣得少年在後麵差點跳腳,老和尚是故意的,他果然跟老和尚犯衝,換在平時,早就拔腿走人,但今天卻萬萬舍不得,硬是忍下了,跟在老和尚後麵蹭進了佛堂裡。
方才不進佛堂,是因為佛堂裡隻有裘怫,現在多了一個老和尚,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該厚臉皮時,鄭秀當仁不讓,所以說他被老和尚的袖子甩了一臉,當真半點不冤。
裘怫瞧了個清清楚楚,扭過頭,抿唇偷笑,忽又意識到不妥,忙趕緊垂眸斂笑,正正經經的又是一派教養良好的淑女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