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帝護起短來不講道理,但鄭秀心裡還是軟得一塌糊塗,他雖繈褓失怙,但皇帝待他,當真是操儘了為父為母的心,於皇子們來說,皇帝是君父,於他來說,皇帝卻是既為嚴父亦為慈母。自己方才那番話,固然是逞了少年意氣,一腔壯誌,但卻累得皇帝牽掛擔憂,確實是他的不是。
皇帝見他已知了錯,神色也緩和下來,如幼時一般摸摸他的頭,道:“朕知道你的誌向,越大翅膀越硬,主意又大得很,朕是拿捏不住你了,隻有一條,你若要隨軍去嶺西也行,先把親事訂下來。”
鄭秀頓時一個哆嗦,一跳三尺遠,道:“皇舅……”
皇帝手往下一壓,攔住他的話頭,道:“彆插嘴,三個月內,要麼你自己登門去裘家提親,要麼朕下旨給你賜婚,總之,你去了嶺西,若能好須好尾的回來,朕按功封賞,絕不刻意壓你,但若是豎著去橫著回來……”
皇帝語聲一頓,唇邊露出一抹冷意,盯著少年受驚的麵容看了片刻,方一字一頓道:“裘家的小姑娘,就得為你守一輩子活寡。”
他是栓不住少年想飛的心,但有人能,這根繩子,是一定要係在少年心上的,想飛,也得給他縮著脖子的飛。
鄭秀兩眼瞪圓,隻覺得自個兒的死穴被人死死的拿住,讓他掙不得,跑不得,隻能死死扯住皇帝的衣袖,弱弱道:“皇舅,若有萬一,豈不是要害了她……”
皇帝惱道:“你還想有萬一?不想害她,那就給朕提著心,做到萬無一失。”
說完,手上用力,把衣袖從少年手中扯出來,大步離去。臭小子,沒良心,隻知道心疼裘家小姑娘,就不想想他若有萬一,朕和太後又是怎樣的難過。
鄭秀眼見著皇帝好像生氣了,沒敢再追過去,隻垂頭喪氣的自己去了辰光殿,一晚上的輾轉反側,生生熬出了一對黑眼圈。
萬無一失,萬無一失,他倒是有信心能做到,大不了厚著臉皮私下裡求皇舅再賜他幾個梅花衛當親兵,不能建功,也足以保命。可是去裘家登門求親,他沒有信心啊,萬一被蘇氏趕出來怎麼辦?小姑娘要是不樂意嫁他怎麼辦?
啊啊啊……太突然了,他還想找機會跟小姑娘再培養一下感情的,總覺得時間還足夠,機會還有,哪裡想得到皇帝突然來這一手,難道當真要等著下旨賜婚?若是這樣,倒是不怕裘家敢抗旨,可他隻怕二妹妹心裡頭會更不舒服,她那性子,看著溫馴,其實骨子裡的主意也很正。她要是心裡不舒服,就算嫁給了他,也能跟他一輩子麵和心不和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所謂關心則亂,正是鄭秀此時的寫照,他也不想想以他的身份地位性情相貌,京裡頭哪個姑娘不心生向往,裘怫憑什麼會不樂意嫁給他,若有聖旨賜婚,更是錦上添花。
也是鄭秀被父母的生死相隨給熏陶的,總以為自己娶的妻子,必定也要如父母一般,情投意合,彼此相知,所以在沒有確定裘怫的心意之前,他萬萬不敢想提親的事,更不敢請旨賜婚,就怕有一絲一毫的勉強了她,令她心中不快,若積鬱成疾,豈不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