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士,拋擲鐵錘擊車。
一擊不成,還有二擊、三擊,就為給這主謀文士爭取逃脫時機,舍生忘死之意,可比張良所得大力士濃厚太多!
而能擲出後世六十市斤的鐵錘,擊中馳道道中的主車,即便是居高臨下,又有幾個?
這很難不讓人聯想,這主謀文士,正是大力士真正的主人——倉海君!
張良‘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錐重百二十斤’的倉海君!
“你就是倉海君!”
周邈驚天動地一聲,喊破主謀文士的身份!
然而文士一臉茫然,而後不屑——大秦仙使不過如此。
但還未等文士的輕蔑挑釁笑容凝成,周邈接下來一句話,就讓其當即臉色大變!
“眼下秦時郡縣並無滄海郡,或許,該說你是東夷某君長?”
周邈儀容靈秀仙氣,又恣意鮮活,盯住人時真就像遊戲山林的小神仙。
一切掩藏起的秘密,都將被他掀開落葉,然後以遊戲的姿態把玩欣賞。
東夷,所指是時下箕子朝鮮半島上的辰國、箕子朝鮮、東濊、沃沮、濊貊等國。
周邈盯住文士,見他神色變化,暗道:後世的猜測,在這個時空竟然是對的?
隨即露出一個小邪惡的得意笑容:“準確地說,濊國(穢國)之君?”
文士的表情已經收斂,聞言更是掩藏著隱秘的嘲諷。
周邈一挑眉:“哦,再準確地說,你不是濊國君主,你區區一個燕國滅亡後出逃的燕國遺賊,哪裡能做到君長之位呢?”
“頂多隻是一個因卷帶的家財,小有勢力的小奴隸主、小貴族?”
在周邈點出文士隻是一個燕國遺賊時,文士的神情雖極力收斂,那陡然間的變化卻已足夠明顯。
明顯到周邈都發現了。
作為唯粉,怎會不研究博浪沙刺秦中,除張良之外的另一個重要角色——倉海君?
看,這不就蒙對了?
李斯再次陷入迷惑:仙使周邈,他到底是單純,還是聰明?難道真是又單純又聰明?
“得太子丹首級後,燕王東去,聚集遼東兵力,並稱王。遼東距東夷半島,可不多遠啊。
在通武侯王賁東進遼東,得燕王喜的前後,逃到東夷半島,可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先前歲首大朝賀時,陛下大封六國後裔諸侯——”
“封故韓橫陽君韓成、為橫陽侯。”
“故趙大將李牧之孫李左車、為武寧侯。”
“故魏寧陵君魏咎、為寧陵侯。”
“故楚懷王之孫熊心、為懷義侯。”
“故齊王建弟田假、為齊忠侯。”
周邈惡劣一笑:“唯燕國,在遺民黔首中擇一德高望重者封倫侯,為鄢侯。”
“哈!”周邈湊近嘲笑:“我知道你多半是燕國王族、文武將相後裔,但我就是不問你名字!”
“就是讓你無名無姓地腐爛入泥!”
主謀文士嘴巴一張,周邈抬手立掌:“彆說,你的名字不配被陛下和我知道,也不配記錄史書!”
“陛下說了讓你無名無姓地腐爛入泥,那就不能讓你留下一個名號!”
蒙毅:論對陛下的赤膽忠心,仙使可算第一?
李斯:……
文士神情複雜憋屈,梗著脖子:“世上恨秦者千千萬,今日死我一個……”
“打住!”周邈一聲喝止,他就是斤斤計較!
“你不是硬氣不告訴陛下姓名嗎,那你就一直給我憋住!憋到陰曹地府去!”
“就算你耍詐借口說出來,我也叫陛下讓史官給你春秋筆法了!就記個‘東夷君’!”
文士不是非要告訴姓名,而是已經必死無疑,還死得無名無姓,都不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這……
蒙毅:這也太痛苦憋屈了。
“仙使既知某是……”
英布一把將文士臉朝下按在馳道的黃土路麵上,摩擦摩擦:“恬不知恥,竟耍詐欲說出姓名!”
周邈朝英布豎起一個大拇指:“乾得好!”
英布嘿嘿一笑,比方才嬴政讚賞他並許諾‘事後論功行賞’時,都笑得更燦爛。
“願為仙使分憂。”
“……”
嬴政看著先前不願報上姓名,現在報不出姓名的主謀文士。
誠如對方所說,他方才確實怒了,但現在……實在怒不起來。
對方所懷歹意,無非是能刺殺成功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嚇破他膽。
之後無論是打破他無上功績的幻想,讓他常懷不安,膽小多疑,雄心儘喪;還是將仙使挪作侍衛,破除大秦的大好前途。
皆是對方所願。但他為何要讓對方,及許多一樣心思的六國遺賊如願以償?
“出巡為重,區區無名刺客,就地正法,棄之荒野,莫耽誤行路。”
若說打破無上功績的幻想和自傲,早在周邈坦承穿越身份時,就已經被徹底打破。
主謀文士聞言,比無法報上姓名更甚的強烈不甘湧上來!
當即就叫囂:“嬴政!你竟然如此輕鬆地讓我死去,你何時如此仁慈了?你滅人國家時,可是鐵石心腸!原以為你嬴政是雄心君王,居然是個虛偽小人!”
“想騙淩遲之刑?”周邈拎來彈落一旁的鐵錘,六十市斤的分量可不輕,“然後再在史書上多添一筆?”
但周邈還是雙手拎起鐵錘,語氣森森:“我說了等抓著刺客後要照著他腦門來上兩錘,那就一定要來兩錘!”
掌司法刑獄的廷尉李斯趕緊去看嬴政,倒不是什麼程序不合乎律法,而是:
陛下!那一鐵錘下去,紅的白的腦漿子都要濺出來!
現在周邈是盛怒之下,顧不上害怕,等過後回想,第一次給人腦袋開瓢,會嚇得噩夢連連的!
同樣張口欲言的,還有隗狀
、蕭何、蒙毅等等,然而還不等開口……
“砰!”一聲,已經傳來!
李斯等人連忙看過去,就見那個主謀文士額頭一片血紅!
所幸沒看見紅的白的腦漿子,周邈的準頭不佳。
周邈果斷重新調整姿勢,砰!”
又一聲傳來,聽聲音,還是砸在地上了。
但主謀文士這次是嘴鼻塌陷,砸斷了鼻梁,砸掉了一口門牙。
正翻滾呼痛!“啊啊啊啊!”
兩錘結束,周邈放下鐵錘,“雖然準頭不怎麼樣,但說給你兩錘就兩錘!”
李斯:不,兩錘照著腦袋砸,都沒砸死人,準頭堪稱精妙了!
仙使周邈的準頭自然不可能那般精妙,而是他在砸下時本能閉眼,便給了英布把人往後拉的空當。
文士死不足惜,然卻不能叫仙使沾染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