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後世中巴大小,內部上下雙層的鋼鐵神獸,飛速疾行在貫穿草原戈壁的闊直馳道上。
鋼鐵神獸四足纏縛履帶,四足之外還有輔助足輪,四肢上有平衡減震的‘筋脈肌肉’。
偶爾碾過馳道上散落的石塊,或為躲避橫穿馳道的成群牛羊,繞道小路從軟泥坑、小土丘上越過時,背上的車廂都恒常平衡、穩定。
車廂之中,周邈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半杯奶茶。
全速行駛——時速兩百公裡,杯中卻隻輕輕漾起一圈漣漪。
不愧是宇宙時代出產,全地形勘探載人機器人!
行走在坑窪凸包之間,卻甚至比後世的高鐵還更穩當。
此次出行,有跟隨侍奉的方岩和霞,過完年回來的兩個座下童子——兵仙崽和項小籍。
還有英布,帶領二十名武士護衛安全。
因為有‘雙層中巴(高鐵版)’乘坐,輕輕鬆鬆裝下全部隨從人員。
甚至還順道,帶上了兩名派去河西郡任縣令的官員,三名去西域東郡增援呂娥姁的織室女吏。
朝發鹹陽城,暮至敦煌間。
在此之前,河西郡的郡治所在,參考郡守陳平建議,最終定在了河西郡與西域、西域東郡三地交界,河西郡西端的敦煌縣。
由此,陳平既要畜牧、又要商貿的心思,展露無遺。
“……一如旨令所說,原郡吏陳金、徐黍,分任敦煌、蓋臧縣令。”
“酈食其與張耳,分任酒泉、金羌縣令。”
“另有鹽縣一地,暫由陳郡守直轄,待鹽縣建城完畢,再行任官。”
陳平、趙亥和楚顯‘三巨頭’率郡中上下官吏,臨時置辦一場接風宴,款待突然而至的仙使。
周邈也兼職傳旨官員,把始皇陛下任官的聖旨帶給陳平。
就在現場陳金、徐黍,先接了授官旨令,“臣定不負陛下信重,勤謹為官!”
蹭了便車的酈食其和張耳,又重新以下官的身份,向陳平等三人見禮。
“見過郡守、郡尉、監禦史。”
酈食其和張耳是曆史名人,不過整天一路同乘,相處一天,周邈已經沒了看西洋景的好奇心。
一天相處下來,周邈唯有一個感想:都是妙人啊!
尤其是被誤傳,劉邦往他的帽子裡尿尿的酈食其,撲哧~
酈生啊,無愧是能言善辯,有戰國時縱橫家遺風的說客,說話也好玩,同乘一點都不無聊。
天下大小諸事皆決於始皇帝。——這話半對半錯。
就像現在,直接任職一縣縣令官職,但是也有給地方大員放權。
周邈繼續傳達旨令:“另外,作為縣令佐官的縣丞與縣尉二官,縣丞可由縣令自行推薦。一旦定下人選,再行呈報鹹陽審核。”
雖多半會審核通過,必要‘背調’還是會有,也是履行了決策權。
河西郡下五縣,鹽縣暫且不論,自西
向東的四縣之中,陳平的親信陳金、徐黍,任首尾兩縣的縣令。
另調任上屆新科廷士——酈食其和張耳二人,分彆任河西郡腹地酒泉、金羌二地縣令。
陳平不由暗道:果真不愧是始皇帝!
製衡與防備的手段,帝王心術皆是光明正大。
酈食其和張耳二人,分彆是首屆科舉進士科二甲第二、第一,又已為官一年,考察過他們能力,於是放心安插進河西郡腹地為縣令。
佐官縣丞的人選,由縣令推薦,便是尋找幫手,不至於被架空。——固然,四個縣令皆平等享有此特權。
如此一來,不會超過他陳平,卻能達到製衡作用。
但同時,又給予他這個郡守足夠的信任。在建城、郡治等事上聽取他的意見,並將其中兩縣交予他的親信。
——儘管是貌分隔的首尾兩縣,但敦煌縣是郡治所在的縣,也彌補了差距。
至於尚未定下的鹽縣,思慮其富藏鹽礦、硝石礦的特性,應當是鹹陽絕對控製之地了。
陳平對始皇帝授官的四個縣令人選,心服口服。
“那麼,縣尉如何?”
現在雖有武城侯王離率五萬士伍,分駐兩郡。但大軍過多滲入地方,不僅是分散心力,恐有割據一方嫌疑,也非始皇帝陛下所願。
維持治安、拘捕刑獄一類政事,還得歸於縣尉及郡中兵力。
“這個陛下沒明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邈固然政治素養不及大秦君臣,但還是那麼一回事——見多識廣了,即便有紙上談兵之嫌,總也會更加敏銳。
“但是吧……”周邈神秘兮兮地,悄悄透露:“有郡尉領導坐鎮,何不先草建維持治安的縣中士卒隊伍?而後請旨陛下,派任縣尉,便也名正言順。”
就像之前先把城建好,而後請旨建縣。
現在把‘民兵’隊伍先建好,再請旨派任縣尉、或舉薦縣尉人選,都很好嘛。
反正郡尉趙亥,已經是朝廷派任,之後的縣尉也歸他轄製。
趙亥當即明白:他是陛下親信,河西郡的治安兵力,得歸他管轄!
進一步明悟:他、楚顯和陳平,需得呈三足鼎立之勢!
“臣先前懈怠,明日起,必定儘快在各縣募集勇武黔首,加以訓練,編伍巡邏!”
如仙使所言,先把縣尉班子組建起來,屆時不管是陛下派任,還是舉薦他的親信,郡中都要在他趙亥——或者說鹹陽的掌控之下!
孺子可教也。
周邈見趙亥明白過來,也頗有欣慰之感。
雖然他和陳平私交深厚,但趙亥是始皇陛下的心腹,那該點撥的,還是要點撥。
陳平想得通透,毫無異議,也不欲搶功,反而難得友善道:“郡尉若有需要某協助之處,儘管直言。”
仙使心中,始皇帝最重。他與仙使私交已久,可一旦他的私心妨害到始皇帝意圖,於大秦大局不利,那麼私交分崩離析,不過就在刹那間。
楚顯左看看,右看看。
心中也有所想法:趙亥和陳平眼見權力大漲,那他作為監禦史,也得奮起才行啊……
此時,楚顯才猛然發現:仙使交予他的‘基層普法任務’,豈不正是為他來日監察郡中,打下地基!
“臣亦將深入黔首,探知民生疾苦,全心為黔首消疑解難!”
前來教化月氏牧民的淳於越所率百家諸生,倒是正方便他多多接觸。
“?……”周邈疑惑無語,為何楚顯也表態了?
但直覺不是件壞事。
“楚禦史肯深入體察基層,正是為官之道。”
既然直覺不是壞事,那先鼓勵了再說。
接風洗塵宴開始前的正事,就談到這裡,之後皆是閒談了。
吃過飯,歇宿一晚。
……
第二日,周邈出發西域東郡,前往郡治所在哈密縣。
目前西域東郡正式建製的縣,僅有哈密一縣。
其餘廣袤地區,還是草原牧場。
“……隻論棉花種植,工坊建在哈密,占據地利優勢。然而從匈奴等部收購羊毛,此地就遠了些。”
駐西域東郡織室織令呂娥姁,在見到周邈寒暄過一陣,不著痕跡地,就說起紡織工坊的選址利弊。
“棉麻紡織工坊,棉花與羊毛都是原料,隻是靠近棉花產地,不能算是上佳選址。”
周邈就算不涉政事,但住在鹹陽宮中,接觸的都是大秦高層,且不說高屋建瓴,總歸消息更加靈通。
“棉花的推廣種植,毋庸置疑很重要,這關乎大秦士伍、黔首,冬日禦寒大事。”
“但從匈奴等部收購羊毛,紡織成毛線,鉤織成毛線衣褲,或織成羊毛衣裳、氈毯等,這事也同等重要。”
呂娥姁聞言便懂了:羊毛紡織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從匈奴等部購進羊毛。
不可圖省事,僅從本郡和河西郡收購羊毛。
因為若隻論士伍和黔首的冬日禦寒,全力促使棉花豐產也可以。為何又要大力紡織毛線?
回想起已經到西域東郡的鹹陽商隊,運來雪□□鹽、精美瓷器,原本可以輕鬆地交易給西域列國,立馬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卻費心費力地,也去交易給呼揭、匈奴等部,換回來羊毛。
呂娥姁從仙使的態度,參考曾經的管子言行,終於確認她的棉毛紡織工坊,不僅僅是一家工坊,還關係甚大!
儘管她來時,並不曾有人告知她,大秦朝廷的真實圖謀,隻吩咐她建設工坊。
呂娥姁一旦確認,胸中陡然湧起熊熊火焰!心臟鼓噪!
呂娥姁心潮起伏之間,周邈已經接著說:“不若呂織令,你在…東北部,再建一個工坊?”
回憶一下先前商議時的計劃,在西域東郡的東北部,與匈奴等部交界的地方,將會建立一個關隘,以便與西部匈奴等部互市。
曆史證明,閉關鎖國不可取!
即便長城修建得再高大堅固,但長城是死的、人是活的,亦難保中原永世不受蠻夷侵犯。
因此即使修建長城的任務開始了,卻也絲毫沒改變先前的部署——以經濟戰製衡北邊草原。
如此,就要在長城沿線,合適的幾l處地方設關隘,後續建成邊塞重鎮,也兼具貿易互市之功能。
在西域東郡的東北部,就規劃有一處這樣的關隘。
“到時,東北部主毛紡織工坊,西南盆地內主棉紡織工坊。二者都能占地利之便。”
即便是郡中放牧的羊群,也可在春夏之際,趕往東邊剃毛。
郡守甘羅此時道:“如此,臣亦可在東北部再建一城。”
哈密城已經建成,頗有西域特色,多是泥草夯築的圓拱土房。
已可著手建第二座城了。
如今甘羅的性情內斂穩重,不至於在鄰郡陳平對比之下,亂了陣腳。一直穩紮穩打,建城建縣。
但河西郡已有五縣,而西域東郡僅有一縣的現狀,不代表他不想要改變。
“若要建城的話,拿來輿圖,我與你參謀參謀選址……”
西域東郡的郡中關隘選址,還未公布宣告郡縣。但若提前準備建城的話,還是指點一二,彆建偏了為好。
拿出輿圖,圈定好建城選址範圍。
呂娥姁則將分部的毛紡織工坊選址,往未來新增城池西南方,後撤數十裡:“毛紡織工坊,要建在城西南三十裡為好。”
呂娥姁觸類旁通,已經明白那一城的特殊。
“到時新城必然魚龍混雜,工坊若要保密,便該離群索居,高牆圍護。”
“一旦有變,也留有撤退餘地。萬一緊急,也還來得及放一把火,毀滅痕跡,以防歹人竊取紡織神器。”
值得一提的是,呂娥姁年前已經見過紡紗機和飛梭機的圖紙,還有鹹陽派來數百工匠,正分開打造機器部件。
到時收集起來,秘密組裝。
也是因為見到了那般紡織神器,呂娥姁才有今日先前的一番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