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增建紡織工坊,又草定了建城一事。
甘羅說起棉花種植之事:“臣去河西郡,把農家博士都請來了,隻等開春時節,便能播種棉花。”
周邈疑問道:“我來時,沿途倒看見了翻耕的田地,隻是麵積足夠寬廣,足以廣袤播種棉花了嗎?”
確實,後世的吐魯番盆地是長絨棉主要產地之一。
如今的此地,西部零散分布著西域城郭諸國,倒也開墾有耕地。
但盆地中東部的西域東郡,又不能去搶城郭諸國的領土耕地。郡中轄地之內,原有的耕地,就像大餅上的芝麻——有是有,但很小。
沿途來時,馳道兩旁有開墾出來的耕地,卻不知道更深遠處的耕地麵積。
甘羅仔細說來:“得益於治粟內史支援的鐵製農具——且是仙使指點改良過的,鐮刀、鋤頭、曲轅犁等等,一應農具或鋒利、
或堅韌,無不好用又省力。”
“又有武城侯率領士伍,兩萬餘人輪流墾田。年前兩月的時間,已經開墾出近四萬畝棉地。”
周邈默算一下,差不多一個壯勞力就開墾了一畝地。
但即使有鐵製農具支援,也不可能有四萬副之多。如此情況,平均每個壯勞力開墾一畝地,其間血汗艱辛,可以想見。
即便有王離軍隊的支援,郡中青壯恐怕也沒人逃過墾田……
“臣借鑒河西郡先例,從應召仙使修築馳道的役夫之家,選人應召墾田徭役。並承諾:仙使再有征召役夫,將會多關照先前參與墾田,並不曾中選者。”
甘羅見仙使神情隱有慈憫不忍,又道。
黔首每年都應該服長短不等的徭役——尋常是一個月左右,這是律法規定的義務。
甘羅征召黔首服徭役墾荒,是理所應當的。
但此次徭役畢竟比尋常時候要更辛苦,甘羅思及仙使性情,又聽聞河西郡郡守陳平的作為,便也借鑒了一二。
“……”周邈想到之前西域東郡的役夫名額,似乎被河西郡擠占去不少?
有點憐愛了。
“估計再過幾l天,征召役夫的旨令便會下到郡縣了。”
周邈想起之前,河西郡似乎是因建四座城,才在名額上多有照顧。
現在西域東郡的墾荒任務,也同樣繁重,自然也應該多有關照……
“要不?甘郡守,你往鹹陽上一道奏折,陳明墾荒艱難的實情。並請求同等對待西域東郡,不因西域東郡人少,就減員征召。”
現在棉花的推廣種植,幾l乎全落在了西域東郡官民身上,有所優待難道不該嗎?
(陳平:……天道好輪回啊。)
不必甘羅旁敲側擊,周邈直接就慷慨給出指點:“就要個一萬個名額吧!”
先前商議部署時,初步決定,此次長城途經包括西域東郡在內的北方九郡,分得二十萬役夫名額中的一半。
其餘十萬名額,則綜合考量之前的役夫名額分配,多減少補,儘量公平地均分給其餘諸郡縣。
這樣算來,西域東郡索要一萬名額,甚至還略低於平均數。
但一萬名額,便是一萬戶黔首啊!
而直至目前,西域東郡的黔首也才萬戶。
西域東郡即將實現全民富裕!
甘羅心性已經練得穩重,但此時仍舊難抑激動:
“仙使點撥,臣感激萬分!先代西域東郡的所有黔首,謝過仙使!”
顯而易見了,以仙使馭使鋼鐵神獸瞬行千裡的神速,可能征召役夫一事決議定下,尚不超過五日。
征召役夫的名額、條件一類詳細旨令,興許都還未出鹹陽。
而他們卻已經提前得知,豈不是占得先機!
“臣今晚就書寫奏章,快馬急遞,送回鹹陽!”
甘羅又想到,即便如此,可能也要四五日時間,才能把奏折遞到陛下
案上。
等到允準的旨令到達,一來一回,恐怕就是月餘了,到時根本來不及!
便又靈活變通:“同時,臣先按照一萬名額的數量去征召,最後全部送往鹹陽。”
不如先斬後奏,到時直接把名單送到鹹陽,陛下允準了,也剛好能趕上。
“嗯,積極些總沒壞處。”周邈往返各地,大多時候都乘坐機器人,日行數千裡。
但也知道此時消息的傳遞,非常慢。
靈活變通,沒有壞處。
早上從敦煌縣出發,日中時分到達哈密縣。
按照周邈的餐食習慣,甘羅他們安排了一頓‘午食’,權作接風洗塵宴。
席間和飯後的暢聊,讓呂娥姁和甘羅皆是收獲滿滿,滿足非常!
散席後,周邈在甘羅的親自帶領下,下榻城中官舍。
“仙使,且先午歇。”雖方才燕也陪座席上,卻沒說得上話。
“待您睡足了,起來後,臣再來叨擾一頓夕食。”
燕怎麼也是自己人,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晚間再相聚敘談,也來得及。
“好,那就不與燕客氣了。”
周邈確實困了,在方岩的侍候下,倒頭就睡。
……
一個半時辰的好眠,周邈醒來時,已是日跌末時。
燕還在官舍,與方岩和霞敘過舊,又自然地幫忙做事。
就好像她還在六英宮時一般。
說真心真意,燕確實與方岩和霞他們親近,畢竟她曾經也是六英宮的人。
論人情世故,燕也應當與方岩他們維持交情。
她固然得仙使看重。
但畢竟已經遠離六英宮在外,沒在仙使身邊侍奉了,與方岩這等舊日同僚兼仙使近臣交好,有利無害。
“仙使,您起了,可睡得好?”
燕順勢給周邈倒上一杯奶茶。
就像她才知,仙使已經厭棄果茶,奶茶成了新寵。
燕一如當初言行,給仙使端茶遞水。
方岩和霞也並不阻攔,搶著去侍奉。
燕常年在外,一年能侍奉仙使幾l回?
他們何必搶奪,與人為善不是更好?
“起了,睡了個好覺!”周邈倒也接過燕遞過的奶茶,卻也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燕,你坐。”
沒厚此薄彼,也指指另一邊的椅子:“方岩,霞,你們也坐。”
都坐下了,自然而然地,開始敘舊談話。
周邈先問起燕的近況:“這兩月,一切可還順利?”
上次見麵,還是修建馳道最後一環任務,最後一次賜福的時候。算算已有兩個月不見。
“承蒙仙使掛念,一切都好。”
“……臣又尋得一樣新物種,種似草籽,但稍大而扁圓。”燕簡單說了兩月以來的近況,才終於說到了正事。
“香味濃厚,咀嚼時油潤生香。乃是臣
在樓蘭國一安息異族商賈之手,以一卷羊毛線換來的。”
“並不多,也就一鬥。”燕說著,起身把放在角落的麻袋提來。
麻袋在周邈麵前打開,他伸手抓出一把,放在手上細看。
——小粒,扁圓,深深淺淺的米黃色、褐色。
雖然麻麻賴賴的,但這不是芝麻嗎!
芝麻,古稱油麻、胡麻,張騫出使西域時,從大宛帶回中原。
香味濃厚,無論是整粒撒入,還是榨成香油,都是調味增香好物啊!
“這是芝麻!好東西啊,調味增香的上品!無論是生嚼,還是炒炸熟了,抑或榨油,一點點都能使香味大增!”
燕已經嘗試過芝麻,料到這芝麻是有用的。
“如此甚好,能找到調味好物。”
關於西方物種的不斷引入,周邈倒不覺奇怪。
西域和中亞、西亞甚至歐洲的交流,其實曆史已久。
西域列國的百姓,有許多眉骨高立、眼窩凹陷,頭發卷曲,甚至有藍眸,這些有西方血統的長相,就是明證。
張騫鑿空,算是官方開通了一條通道。但民間私下,其實早已一直有所交流。
像之前的燕獻禮的核桃、蠶豆、蒜、香荽、胡椒和小茴香,核桃原產地不好說,但其他都很可能是張騫出使西域後帶回的物種。然而,此時卻已經發現。
就說明有些物種原產地在更遠的西方,但已傳入西域。或是早已傳入,或是像這次的芝麻,隻是剛好碰上安息商賈攜帶。
上交芝麻,並非燕今日主要正事。
“如今棉毛工坊已建成一處,新建分部工坊也不甚緊急。臣早與呂織令說過並得到應允,臣打算開春時,組建一支商隊,前往更西邊的大宛、安息之地。”
這是周邈第一次聽燕說這事,聞言猛地抬頭,看向對方。
而燕神情篤定,早有決斷。
燕:“仙使覺得,可行否?”
雖然猝不及防,但周邈仔細一想,這不是大好事嗎!
“可行!怎麼不可行!”
周邈知道燕有一定的防身武力,有西行的決心,那還有什麼不可行的!
燕得到肯定答案,笑容不自覺燦爛起來。
周邈:“可是早有計劃?準備做好沒?”
燕道出做出的準備:“得呂織令資助,臣已在樓蘭國買了一隊十頭馴化的駱駝,並在牧場買了十匹良馬。”
“並與換芝麻的那個安息來的異族商賈,已經約定好,屆時和他同行一段路程。”
“還聚集了二十來個男女武士,願意追隨護衛臣西行。”
有交通工具,有帶路向導,有護衛武士,一支商隊已經成型。
至於做成這些的花銷,燕本身就積攢有金布財富,加上呂娥姁資助,其間不會輕鬆,卻也能辦成。
“那我也資助你一些。”周邈細想一下,又道:“與其資助你些金布,不如奏稟陛下,讓陛下頒發給你大秦朝廷官方的符節,作為大秦的使者,公派出使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