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天地複蘇。
亂石村的村人都從屋中走出來(),下到田地裡。
鬆土整地?()?[(),打窩播種,舉目望去,一片春忙景象。
家住村南大櫸樹下的采葉,將她家寥寥幾畝地播種完畢,就收攏農具,跨上田埂歸家去了。
田裡的村人看見采葉經過,皆是不由投去目光,又追隨那抹纖細卻強韌的身影遠去。
久久矚目者不止男子,甚至因戰亂導致男女失衡,側目的女子還更多。
有那老嫗和婦女收回目光時,發現自家孫子、兒子仍在怔怔望著,倒也不生氣,隻是目光嫌棄地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兒孫:
“收神了!也不看看你自個兒什麼樣兒!”
“人家采葉一個小女娘,卻能一人耕種近十畝地,養活病母幼弟。又能在淺山裡布陷阱、打獵,給她阿母弟弟帶回肉食進補,還有富餘獵物拿去市易,貼補家用、買藥治病。”
“再看看你!比人高、比人壯,吃得還比人多,可莫說擔起養家重任,種的還不夠你自個兒吃的!”
大同小異的訓話,在田間地頭響起。
讓許多被‘彆人家的小孩兒’比下去的半大男娃們顏麵儘失,低頭彎腰麵朝黃土,加快手中農活的速度。
年少慕艾的心思也再次被鎮壓。
大秦此時的當下,還沒有三從四德、女子不可拋頭露麵等一類糟粕思想,對女子的評判,更多還是看她的能力才乾。
采葉平日不善裝扮,常日荊釵布裙,但天然去雕飾,長得了村中獨一份的容貌。
更何況,正如長輩口中所說,她能乾過人,一人就能侍候近十畝田地,養活病母幼弟。
還能布陷阱打獵,換來肉食、皮毛,進補之餘拿去市易換錢,貼補家用、給病母買藥治病。
這樣的采葉,哪怕性格剛硬、寡言少語,看上去不近人情,卻也是村中許多半大郎君的心之所係。
“你若能乾出息些,哪怕采葉有個病母要治,有個幼弟要養,大母也能去給你求娶。但你養活自己都勉強,就彆妄想了!”
有那閱曆足的通透老嫗,教訓自家孫兒道。
采葉容貌好又能乾,便是剛硬寡言,也說明她有擔當、能頂事兒,這樣的女娘誰家不愛!
但她還帶著病母幼弟,這就是不小的負擔了。
其實幼弟也便罷了,有高產仙糧,多養一張嘴也不難。
難就難在采葉那個病母,她又孝順,不願放棄給她病母買藥治病,那便是一個無底洞了。
雖自從有了仙糧,隻要勤快肯乾總不愁吃喝的,卻也經不住一個病人的消耗。
誠如老嫗所言,若是男子能乾出息,能承擔得起抓藥治病的錢財消耗,那也能去求娶采葉了。
病母幼弟既不成負擔,便隻有一個能乾擔當還容貌好的妻、婦的好處,這誰會不愛呢?
老嫗心中可惜,可對自家孫子卻更嫌棄了:“說到
() 底,還是你沒出息!”
孫兒被吼得沮喪瑟縮起來,把頭都快收到胸膛裡去了!
但心裡仍是不服氣:未來三年不用交賦役,他再多多用心、勤快耕種仙糧,未必存不出一份家資!
那時采葉若還未嫁,他不也就有機會了嗎?
對於村中男女老少的心思,采葉不甚清楚,亦不在乎。
她回家放下鋤頭,與阿母打一聲招呼,拒絕了也想要跟著出去耍的幼弟,就帶上柴刀和一副弓箭,往村後山裡去了。
……
周邈這日閒來無聊,留下霞和馬錢子、決明子看家,帶上方岩和蒼耳子六個,往村後山裡去。
踏青,散心,尋尋樂子。
春天的暖風還沒翻過秦嶺,北坡山腳下的淺山裡尚不見花開遍野、綠草如茵的景致。
梢頭的幾叢綠芽,枯葉堆裡的幾根嫩尖,就是稍顯糊弄的春日盛景了。
周邈沿著村人進山砍柴踩踏出的山間小徑,慢慢悠悠地走著。
置身山間,鳥鳴啁啾,愈顯深遠清幽。
相比鹹陽城中的熱鬨,清靜是清靜,可也難免無聊。
周邈半i半e一個人,曾經在任務之餘多是宅在六英宮中,可是彆忘了,在做任務時他也是天南地北到處跑的啊!
隱居秦嶺下的亂世村這兩三個月,到底是無聊起來,才有了今日的進山踏青找樂子之行。
要不是隔三差五還能給始皇陛下寫信,拆一拆陛下的回信和‘快遞’包裹,他能無聊死!
日理萬機,卻隔三岔五就要收信回信的始皇陛下:……罷了。
“咦?那棵樹……”閒極無聊的周邈走著走著,突然停下,往路旁樹林的一棵樹走去。
蒼耳子他們幾個啞人,以往都是以侍候的隸臣身份示人,但其實他們同時也是護衛。
如今佩戴精鋼刀劍,隨從在側,亦能護衛周邈安全。
方岩幾人見狀跟上,並搶先進入路旁樹林,用大刀敲擊枯葉草叢以驚走蟲蛇。
“郎君,那樹可是有何不凡之處?”
方岩等人已把‘仙使’的稱呼改了,但他們作為貼身親信自然知道真相。
眼前之人隻是已經卸任,但他確實是仙使真身無疑。
“嗯?”周邈語氣疑問。
“能叫郎君側目,必然非凡。”
仙使是卸任了,但仙使本身的博學遠見不會消失。
“沒有啊。”周邈抽出腰間的防身匕首,蹲下來確認了位置,就開始刨挖起來。
削鐵如泥的精鋼匕首,挖起泥土來更是如切豆腐,輕鬆斬斷泥層中的草木根係,撬起泥塊。
“我隻是想起來,以前在這棵樹下埋了一顆好看的石頭,一直忘了挖出來,今天正好經過想起來,就挖挖看。”
“啊。”方岩始料未及,一時接不上話來。
蒼耳子幾人也接不了話,於是風入林間,隻聞周邈簌簌揚土的聲音……
“挖到了!”周邈撿起坑中顯露出一抹潤白的石頭,抹去粘著的泥土。
原身在這棵樹下埋的一顆好看石頭,也慢慢顯露出真容來……
嗯???
你管這叫一顆石頭?!
嗯……倒也沒錯。
玉石怎麼不算是石頭呢?
周邈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了,這樣一塊油潤白玉,其上還鏤了一個穿繩的小孔,雕有獸紋,那肯定不會是一塊山野間自然形成的好看石頭啊!
且還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這品相,幾乎都趕得上始皇陛下賞賜給他的一二…五六塊的上等好玉了!
#難道原身另有神秘身份?!#
#狗血劇情即將拉開序幕?!#……
……咳,想多了。
周邈仔細搜刮了原身記憶,才發現他真是想多了。
原身確實隻是亂石村的一個尋常孤兒,有關這顆好看石頭的記憶,也很連貫很清晰——
某日原身照常進山挖野菜果腹時,再扒開某一處腐葉時撿到了這顆石頭,發現它潤白好看,上麵又有花紋,就喜歡上了。
但帶下山戴在身上,又怕失主認出來索要回去,於是走到半路就拐進樹林,把它埋在了這棵樹下,隻等來日來取。
這一埋,算上之前兩年,就埋了近十年。
周邈端詳這塊玉石,思緒無限活躍——
若這塊玉是一個信物,某人要用這塊玉證明身份,那不就生生錯過了?或許都已經釀成一場狗血劇情了!
你說你是真千金,你是大明湖畔夏雨荷的女兒,信物呢?
周邈他也真是閒得無聊了,這會兒終於發現一點有意思的事,就忍不住浮想聯翩。
但其實這塊白玉的來曆,更可能是某個鹹陽貴族偶然路過時遺失的。
畢竟杜縣也屬鹹陽,也有城中貴族往秦嶺打獵遊玩。
“哼哼!”
“哼哼!”……
正在周邈為自己的浮想發笑時,動靜突起!
是野獸嗷叫奔突的聲響!
“野豬!”周邈走遍南北,見過的山林野獸不在少數,立即就聽出這是野豬奔突的動靜!
還是一群野豬!
而在周邈起身出聲之前,方岩和蒼耳子等四人就已經迅速反應,精鋼大刀往身前一橫,往他身邊一靠一站,便將四方都護住了。
外圍的苦豆子和川楝子等五人,也鏗鏘一聲抽刀,戒備動靜來處。
而周邈話音剛落,就從樹林南邊坡上竄出來三頭野豬。
一家三口的野豬從山坡上往下俯衝,豬突猛進的來勢又大一倍,眨眼就躥了下來!
功德圓滿卸任隱居的仙使就在身後,外圍的苦豆子幾人默契地兩兩一隊,各自找準一頭成年野豬,提刀就迎上前去!
還剩下一家三口中的年幼半大野豬,就留給了棉子一人。
“方岩!支援!”
說時遲那時快,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