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受到了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的衝擊, 現在的杜南完全不像本人。
他此刻沉浸在很複雜的情緒中,腦內不斷滾過各種假設和質疑,甚至打破了常規邏輯和思考理智,開始猜測這女孩是否是祖母的轉世,或者其它?
宋一芬實在忍不下被女保鏢踹下泳池的這口氣, 跟杜南告狀:“杜先生, 您可看見了?我們聽您的暫時放下了和齊家的恩怨,可您瞧瞧,齊家的小輩都是怎麼對我的?仍由一個女保鏢對我大打出手, 這打的到底是我的臉還是您的臉?杜先生, 這裡也沒有外人了,我希望您可以給我們雲家一個交代,否則, 也彆怪我們沒有契約精神, 跟他們姓齊的算賬!”
宋一芬扯著嗓門大聲道,這尖銳的叫聲, 震得人耳膜很不舒服。
薑妍斂著眉, 盯著杜南冷嗬道:“瞧瞧, 這就是你當攪屎棍的下場。與其壓著兩家恩怨, 讓他們維持表麵平和,倒不如讓他們憑自己本事鬥個你死我活。”
杜笙倒吸一口涼氣, 捂著胸口猛地咳嗽一聲。
雲逸和齊鈺也相互看了一眼, 來了一場無聲的眼神交鋒。緊跟著, 兩人又拿不明的眼神望著薑妍。
尤其是齊鈺。他以為薑妍會有辦法利用杜笙來驅使杜南給雲家施壓, 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敢這麼對杜南說話。
她的話無疑會激怒杜南,而她又是自己帶來的人。薑妍這麼做,對他百害而無一利。齊鈺眉頭越皺越狠,甚至衝她吼道:“你閉嘴!”
這時候,小茉莉突然擋在薑妍跟前,仰著小臉瞪著齊鈺。
男人看見小姑娘這樣的眼神,氣勢頓時被澆滅,目光也溫柔下來。
在這個妹妹麵前,他真是沒有一點脾氣。
都以為杜南會發怒,可他卻愣愣地望著薑妍,壓根沒有任何反應。
宋一芬還想發難,卻被兒子雲逸給拽住。
她回頭看著兒子,隻見雲逸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自從家裡那個老頭沒了自理能力後,宋一芬便在家中失去束縛,各種囂張跋扈。即便如此,兒子的話她還是要聽的。
從兒子的表情裡,她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麼,便不再鬨,隻靜靜觀望。
柳琴仿佛也意識到丈夫的失態的原因是那首叫《墜陽》的歌,以及兒子心儀的那個女保鏢。
不由地,也皺起了眉。
杜南望著薑妍,在長達數分鐘的靜默後,開口問:“這首歌,誰教你的?”
“為了紀念故人,自己編的,怎麼?杜先生也喜歡這首歌?”
麵對眾人的打量,薑妍眼神很平淡,仿佛並沒有說什麼不得體麵的話,也並沒有不計後果的做事。
由於她身上濕漉漉地,又沒有毯子取暖,凍得打了個顫栗,下意識揉了揉一雙胳膊。
小茉莉不管其它人在想什麼,她隻知道,薑妍現在很冷。她直接從宋一芬身上奪了毛毯,給薑妍裹上。
宋一芬炸了,七竅生煙,想上前教訓小茉莉,卻被齊鈺那堵結實的人牆擋住。
小茉莉給薑妍裹上毯子,低聲說:“悅姐姐,咱們走吧,外麵好冷的。”
薑妍臨走前,看了眼杜笙:“以後小心點,下次可不會這麼幸運了。”
杜笙畢竟差點被淹死,現在身體很虛弱,站起來都很困難,凍得瑟瑟發抖的他打了個噴嚏,話都說不出來了。
柳琴反應過來,招手叫來傭人,扶兒子回房。
因為薑妍那句話,杜南的思緒被攪動地更複雜。他盯著薑妍的後腦勺,最終開口:“等等!”
薑妍被小茉莉攙扶著往外走,故意放慢速度。
她在心裡從一默數到三十,終於等到杜南開口留人。
杜南聲音和氣:“杜小姐,可否跟我單獨一談?”
“沒心情。”薑妍帶著小茉莉繼續往前走,頭也沒回。
被一個女保鏢拒絕,眾人卻從杜南臉上看不見一點憤怒。反之,他的神色變得更加異常。
直到薑妍和小茉莉消失在了花園拐角處,柳琴作為女主人也開始善後,安排在場的人都離開。
今天晚上杜南的反應,讓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薑妍拒絕與杜南的行為,也讓他們感到不解。
從今晚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那首《墜陽》出了問題,所以,這首歌到底和杜首富有什麼關係?
等薑妍上了車,小茉莉吩咐司機把空調溫度往上調。
車內暖流終於讓薑妍覺得舒服了不少,卻還是打了個噴嚏。
薑妍拒絕與杜南單獨洽淡,當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一來是不知道她現在該說什麼,說多即是錯。如果貿然跟他說自己是他的祖母,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畢竟現代人信科學,就算杜南因為《墜陽》這首歌對她感到震驚,可這股情緒過了之後,難保他不會有其它想法。
欲速則不達,看杜南剛才的樣子,似乎已經對她的身份有所想法。
杜南能有今天地位,行事一定謹小慎微。薑妍也並不認為,這個大孫子會這麼輕易地就說服自己接受祖母重生的事實。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適當丟餌,擺高姿態。在這檔口,她千萬不能去承認自己是杜悅,否則一旦等杜南緩過勁兒來,指不定會給她反叩一個“裝神弄鬼”的帽子。
所以她現在給杜南留足了想象空間。
齊鈺上車後,怒氣終於抑製不住,質問她:“杜悅!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真的不敢辭了你是嗎?你知道自己今天踹的是誰?拒絕的是誰?如果杜笙真的出了意外,這個責任你要怎麼負?”
“我踹的人是宋一芬。”薑妍用司機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頭發,淡淡道:“有我在,又怎麼會讓小杜爺出事?踹宋一芬下水,不也是您一直想做的嗎?你瞧,我幫你做了想做的事,這不是很好嗎?”
齊鈺被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肝疼:“杜悅,我看你真是個瘋子!做事能不能過腦?我還指望你利用杜家幫我對付雲逸,你現在得罪了杜南,我以後還怎麼能把你帶在身邊?你膽子這麼大,怎麼就沒把你這幅身體給撐破?以後我不能帶你出現在這種場合了,明天,我就讓阿文幫你去找門麵,你搞你的拳館去,我的事不需要你參與了。”
坐在中間的小茉莉抬手在齊鈺腿上拍了一巴掌:“哥,你凶什麼凶?悅姐姐做的有錯嗎?她今天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齊鈺這會兒是怒火攻心,深吸一口氣閉上眼道:“我平時真是太慣著你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今天腿給她打折,還管她搞什麼拳館?”
小茉莉察覺到齊鈺氣得不輕,伸手過去給他揉胸口順氣兒,說好話:“哥,你不覺得杜叔叔今天特彆奇怪嗎?他好像並沒有責怪悅姐姐的意思,悅姐姐還救了笙哥呢,功過相抵嘛,所以你也不要生氣。”
齊鈺身體坐得筆直,不再說話。
他怕再開口直接爆炸,誤傷了小茉莉。
*
另一輛車上。
宋一芬抑鬱難平道:“既然他們當著杜南的麵跟我們撕破了臉皮,我們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我倒要看看,齊鈺那個小兔崽子,可以能乾到什麼地步。”
今晚的事,最讓雲逸琢磨不透的是杜南對那個小杜悅的態度。
雲逸沒說話,一直在回憶他們兩人的對話,顯然也察覺到是那首《墜陽》出了問題。所以這首歌,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宋一芬一句話點醒了雲逸:“兒子,你說那個女保鏢和杜南到底什麼關係?他看那個女保鏢的眼神,可有點不對勁兒啊。我看小茉莉和杜笙對這個女保鏢是唯唯諾諾的,該不會這姑娘是杜南在外麵的女人吧?你看她那張臉,照著老祖宗整的,名字又故意與老祖宗雷同,這不擺明了吊杜南的胃口嗎?”
雲逸仔細想,這女人好像真的囂張到了一種程度,眸子銳利,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今晚的事兒,宋一芬簡直越想越氣,她說:“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兒子,你去找人去查查,那姑娘家裡都有什麼人。我還就不信,動不了她。”
雲逸握住母親的手,拍了拍,示意他消消氣兒。
*
杜家彆墅。
杜笙洗過熱水澡,按照薑妍在微信上的吩咐喝了薑湯,躺在床上抱著枕頭美滋滋的。
剛才在水裡,妍妍親他了。
他拿手指觸碰了一下嘴唇,麵頰瞬間燒紅,緊跟著把臉埋進枕頭裡,在床上來回滾。
柳琴敲門進來,看著兒子在那張三米的大床上來回滾,怔了一瞬。
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杜笙發現有人進來了,立刻丟掉枕頭正襟危坐,收了臉上情緒,怒氣衝衝質問母親:“琴姐,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萬一我在換衣服呢,赤.身裸.體被你看見,我這個黃花大閨男還要不要混了?”
“你身上那一寸我沒看過?”柳琴走過來,在他床邊坐下說:“你好點了沒?”
杜笙“嗬嗬”一聲:“現在知道來問我了?剛才我落水,第一個跳下來救我的居然不是我親媽,說好的母愛如山呢?說出去可不得笑死人?我是充話費送的吧?”
柳琴看著兒子發牢騷,一本正經回答:“傻兒子,你怎麼會是充話費送的?你是充話費送的那桶油附帶的,彆想那麼多。”
杜笙:“…………”臥槽,真親媽!
他想起來剛才杜南有點不太對勁兒,便問:“杜老頭怎麼了?看起來一副受刺激的樣子,見鬼了?”
“從他聽到那首歌時,就一直魂不守舍,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這會兒呆在收藏室裡,正看著你祖奶奶的金蓮旗袍和照片發呆,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柳琴和杜南結婚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丈夫這般,倒讓她怪心慌的。
他們夫妻倆感情也一直不錯,平時有個什麼,隻要她問,丈夫絕不會瞞著她。可是這次,她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杜笙顯然也意識到了母親的擔憂,他腦子轉得很快,腦子裡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老頭以前有沒有在外麵搞過不正當男女關係?你想,他剛才聽見那首歌臉色就變了,還拿那種眼神看著我們家妍妍,難不成這是他老情人為他編的歌?而妍妍其實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臥槽,不會吧?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他話音剛落,柳琴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臭小子,說什麼呢?你爸怎麼會是那種人?你為什麼喊那姑娘妍妍?”
杜笙意識到說漏嘴,支支吾吾了一陣,才跟親媽交代了一下薑妍的身份。他說:“這就是為什麼妍妍那麼討厭雲家人的原因之一,我不知道她在失蹤這段時間都受了什麼委屈,可她去整容這件事足以證明,因為雲家的事,她受到不少傷害。”
柳琴震驚。那姑娘居然就是失蹤那個傻姑娘薑妍?
即便是得知了薑妍的身份,柳琴心裡頭還是覺得不安,想起薑妍對自己丈夫說的話,心裡便忐忑地直打鼓。
難不成這丫頭真是丈夫在外的私生女?她越想越不對勁兒。
杜笙也就隨口那麼一說,他才不信薑妍是他妹妹,狗血劇都不能這麼寫吧?
可這首歌到底有什麼秘密?他家老頭到底為什麼因為一首歌情緒大變?
作為家人,杜南的性格他們太了解了。隻要他不願意說的事,就算他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願意說。
杜笙安慰母親說:“你也彆想太多,妍妍不可能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跟她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即便兒子如此說,柳琴心裡還是卡了個疙瘩。
*
因為薑妍腳踹宋一芬這件事兒,齊鈺好幾天不願見到她。
文哥給薑妍在市中心找了幾個不錯的鋪麵,帶著薑妍去轉了一上午。最後薑妍看中了溫達廣場400平米的鋪麵,一問價格,卻傻了眼。
鋪麵兩萬五一平,滿打滿算一千萬。
薑妍自己家裡有房,她從來沒有了解過房價這個東西,更加沒有了解過鋪麵,一聽價格,瞬間就震驚了。
她以為自己的片酬一千多萬足夠她創業啟動金,可萬萬沒想到,買個鋪麵都要一千萬。
現在這個時代,一千萬不值錢啊!
文哥見她聽了價格後開始盤算自己存款,笑著調侃說:“你傻啊?現在買房買鋪麵,誰還全款啊,去銀行貸款啊。”
銀行的利息算下來也很嚇人,薑妍盤算了一下,堅持要全款買。
既然決定要買,那她就得好好殺價。薑妍得知溫達廣場是杜笙家的產業,第二天就拉著小杜爺來殺價了,少東家在,怎麼都要便宜點吧?
這價杜笙不好殺,畢竟公司還有其它股東,也不是隻有他們姓杜的一家人。
怎麼辦呢?杜笙把售樓部的經理叫到辦公室裡商談,讓他們給最大優惠折扣,然後又在這個折扣上,掏了兩百萬給薑妍墊上。
折扣加上杜笙自掏腰包,便宜了三百萬左右。
畢竟便宜了她以前將近七八年的工資,薑妍也不磨嘰,當下付款成交。
從售樓部出來,杜笙邀功說:“節約了三百多萬,怎麼著得請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