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藍茉莉16歲被賣進翠紅樓,皮膚生得雪白, 五官已經不能用標誌形容, 是極美。尤其是她那雙眼睛, 蘊含著蓬勃的靈氣,極動人。因此,藍茉莉也被稱之為上海第一美人。
她每天坐在台上, 給妓院的客人們彈琵琶曲,眼睛總望著一個方向,癡癡地, 楚楚動人。
藍茉莉賣藝不賣身, 更是惹得一些男人垂涎欲滴。可想給她贖身, 卻是不便宜,一般人也給不起這個價。
也正因有她在, 才樹立起了翠紅樓的招牌,每天來看她的人絡繹不絕。
這日, 鬱鬱不得誌的白鈺經過翠紅樓, 他就立在窗戶邊兒, 和一群乞丐簇擁著往裡頭看。
那是他永遠忘不了的畫麵。
那次之後, 他總是忘不了藍茉莉抱著琵琶,撥動琵琶弦的模樣。
她貼身的旗袍是藕荷色白,抱著琵琶,目光凝滯, 不知思著什麼, 白膩的手指飛快撩撥一根根細弦, 曲調抑揚頓挫。
無論過了多少年,他都忘不了女孩白膩的手指,以及她那與唇色相得益彰的嫣紅的指甲。
第一次與藍茉莉接觸,是他冒充雜工進入翠紅樓,伸長脖子去看立在二樓發呆的藍茉莉。
被發現,老鴇拿著掃帚將他好一頓打。
他抱著頭,目光卻一直釘在女孩身上。
藍茉莉被他狼狽的模樣的逗笑,又讓老鴇停手,放他離開。
第二次見到藍茉莉,是在林塗的生日宴上。
那天杜悅請了許多人來為林塗表演,哄他開心,白鈺和閃電也是其中之一。
藍茉莉在台上彈完兩曲琵琶,下台上便迎麵撞上他。
女孩抱著琵琶,看他一眼便離去。待她走了好遠,他才對著她背影大吼:“喂,藍茉莉,你記住了!我叫白鈺!我一定會出人頭地,一定會讓你風光出嫁!”
藍茉莉駐足,抱著琵琶回頭看他。
可惜,那晚光線太暗,她什麼也看不清了。她也不記得那人長什麼模樣,原本記得他的名字,可是隨時間消磨,這個名字也漸漸地被她遺忘。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告訴她的名字,說要娶她,替她贖身。
可惜,每一個男人能兌現承諾。
*
五年後。
藍茉莉同往常一樣表演,台下有個男人,已經連續坐了兩個月,他每日都來。當她演奏完一曲,男人便抱著一束花上台,送給她,並且對她行紳士禮。
這樣紳士的男人總能討女孩歡心,藍茉莉也不列外。
這男人是上海富商路善林的兒子,路凡,他剛留洋歸來。
這個男人家世好,樣貌佳,又留過洋,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更難得的是,她居然不嫌棄藍茉莉的身份。
今日同往常一樣,等藍茉莉彈完一曲琵琶,路凡便拿著一枝玫瑰跳上台,對她行了一個紳士禮,把花交到了她手中。
下麵一陣起哄,藍茉莉抱著琵琶,紅著臉從男人手中接過花。
她抱著琵琶下台時,路凡低聲對她說:“三點,我來你房間。”
她微微點頭,便下了台。
翠紅樓內的歌舞不斷,藍茉莉下台後,就另有舞女上了台。熱熱鬨鬨的大廳內,有個男人注視著台上所發生的一切。
五年不見,那支茉莉比從前更明豔動人。
他將女孩麵頰的羞紅看在眼裡,隨手揪住一個人,問:“剛才上去給藍茉莉送花的,是什麼人?”
被他揪住的酒鬼,衝著他打了個酒嗝,噴了他一臉葷腥:“你不是吧?路家少爺你都不知道?路善林的兒子。這下,藍茉莉可熬出頭嘍。”
酒鬼說罷便拎著酒罐離去,隨從低聲問白鈺:“白先生,這個路凡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下午坐在東城明月樓聽秦明月唱戲,晚上便來這裡,撩撥藍小姐,他可不止腳踩兩條船。這藍小姐不諳世事,隻怕被這路凡蒙騙。”
白鈺皺眉,對下屬的話從不質疑。
現在白鈺在軍統擔任要職,底下情報網十分龐大,想調查一個人的底細,可謂是輕而易舉。
下屬得知白鈺要來翠紅樓,便打聽清楚了藍茉莉的一切,連她最近的身邊人也打聽地一清二楚。
……
房間內。
藍茉莉剛放下琵琶,路凡便推門而入。
女孩看見心儀的男人,眼睛發亮:“小凡。”
路凡衝她笑了一聲,又遞她一隻錦盒:“禮物。你打開看看,喜歡否。”
藍茉莉打開錦盒,裡麵躺著一條珍珠項鏈,她取出縷直,驚歎道:“好漂亮。謝謝你,小凡。”
路凡從她手裡取過珍珠項鏈,一邊替她戴上,一邊說:“我跟我爹說了,他已經同意我為你贖身。明天,我便替你贖身。從此以後,你就是我路凡的太太,誰都沒有資格看你彈琵琶,除了我。”
女孩從鏡中打量自己和身後的男人。
珍珠串雖然漂亮,卻與她喜穿的素色旗袍不搭。即便如此,她還是甜蜜蜜地低聲道:“謝謝你,小凡。”
路凡盯著女兒飽滿的耳垂,慢慢地俯下身,吻了一下。
藍茉莉猶如觸電般起身,紅著臉躲開他。
路凡顯然被她反應逗笑。又伸手拉她,將她擁入懷中:“你躲什麼,以前沒男人吻過你嗎?”
藍茉莉咬著唇齒說:“我隻賣藝,不賣身。”
路凡以為她“賣藝不賣身”隻是個幌子,卻沒想到,她真是個雛兒。心下立刻大喜,要繼續去吻她。
藍茉莉彆開臉,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說:“你彆這樣。”
路凡被她舉動逗得哈哈大笑:“明天我就為你贖身,過了明天,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們遲早會結婚,即便提前行夫妻之禮,也沒什麼的,對不對?”
說著又去抱她,居然將嬌小的女孩撲倒在床,猴急地去撕扯她的旗袍。
藍茉莉很反感地去推他,捂住他的嘴:“現在我們還不是夫妻,你不能這樣。小凡,你放開我……”
她話音剛落,門被“砰”地一聲踹開。
路凡還壓在女孩身上,他回頭看門口,皺眉道:“沒眼見力的狗東西,沒看見小爺……”
他話沒說完,已經被白鈺一把給拎起來,直接扔了出去。
白鈺看了眼床上被撕開衣領的女孩,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丟給了她。
路凡氣得直磨牙,從地上爬起來後,指著白鈺大罵:“你他媽是什麼狗東西?敢壞小爺好事。”
白鈺冷冷看著他:“你沒聽見她說不願意嗎?”
路凡繼續罵道:“關你屁事!”
白鈺對隨從使了個眼色,門被關上。緊接著,白鈺掏出槍,直指他額頭。
路凡被他手上的槍嚇壞,語氣立刻軟下來:“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白鈺挑了挑眉。
下屬立刻在男人後膝位置踹了一腳,路凡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他想起身,卻被白鈺的下屬摁住了肩,不能動彈。
藍茉莉披上衣服,起身看著白鈺:“你,你們是什麼人?”
白鈺看著女孩,反問:“你不認得我?”
藍茉莉打量著這個男人,覺得眼熟,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緊著眉頭道:“我怎麼會認得你?”
白鈺凝眉一點頭:“也是,你又怎麼會認得我。”
藍茉莉看了眼被他們強行摁著跪在地上的路凡,嗬斥道:“你們放開他,否則,我叫人了!”
“不急著叫,先聽聽他的老實話。”白鈺掏出槍,拿槍口指著路凡的額頭,“說說,你在外麵有幾個女人。送過幾個女人同樣的珍珠串,又與幾個女人說過相同的話。”
路凡看著那隻黑洞洞的槍口,吞了口唾沫說:“你、你說什麼呢!”
“不說?”白鈺開槍打在牆上。
“砰”地一陣槍響,嚇得小茉莉捂著耳朵大叫一聲。
見女孩受驚,白鈺伸手過去,捏著女孩飽滿的耳垂,揉了揉:“抱歉,我保證,不會開第三槍。”
藍茉莉臉色慘白,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瑟瑟發抖。
白鈺把目光落在路凡身上,繼續問:“給你十秒時間考慮,如不說實話,第二槍,就會打穿你的天靈蓋。”
男人顯然被剛才剛才那一聲搶響嚇到,連忙老實交代:“除了這個女人,我同時與三個女人有往來。我也沒打算真的替她贖身,更沒打算娶她……”
藍茉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路凡:“小凡,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錯,我壓根就不喜歡你,我喜歡的隻是你的皮肉!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生,我這種身份的人會娶你?”路凡道出心中所想,又轉而看向白鈺:“該說的我都說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白鈺收了槍,給下屬使了個眼色。
下屬放開路凡,男人立刻起身朝門口跑去。然而,他的手剛觸碰到門,便聽“砰”地一聲,他的後腦勺開了一個血窟窿。
看著剛才還鮮活的男人直挺挺地倒下,小茉莉捂著嘴開始尖叫,看惡魔似得,看著白鈺。
……
當天晚上,白鈺為藍茉莉贖身,帶她回自己的府邸。
之後幾天,路凡親爹帶人去警察廳討公道,可對方卻交不出殺他兒子的凶手。隻說路凡和軍統編製內的大鱷動手,甚至動手去搶那位大鱷的槍,出於自保,才誤殺了路凡。
路爹通過關係輾轉打聽到兒子得罪人的是白鈺,而白鈺在軍統位置不必說,單說他背靠周瑞清,便不是他這種商人能惹得起的。為了保住一家老小,便吃了這個悶虧。
藍茉莉親眼目睹白鈺殺了路凡,視他為惡魔,她甚至覺得路凡不是那樣的人,一切都是白鈺的安排。
她呆在房間裡,已經三天沒吃飯。
白鈺端著飯菜進去,女孩看見是他,嚇得直往牆角縮。
他擱下餐盤,一邊替她打湯,一邊說:“還在為那件事生氣?為了一個人渣,何必。”
“我和小凡認識一月有餘,他從未對我動手動腳,從來都很尊重我。是你,是你逼小凡那樣做,那樣說的對不對?你怕小凡泄露秘密,所以殺了他。”
藍茉莉說話時止不住地發抖,咬著下嘴唇說:“你這個魔鬼!”
白鈺走過去,把湯遞給她:“你想象力倒是很豐富。我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為了得到你?”
藍茉莉拿身體緊貼著牆,因為害怕,額間浸出細密的汗。
“茉莉,我是很喜歡你,但不會為了你,去做那等卑劣的事。”白鈺把湯遞給她,“喝了它。”
藍茉莉看了眼他端過來的湯水,咬緊了唇。
白鈺繼續耐心道:“就算我是魔鬼。可為了跟一個魔鬼置氣,餓壞了身子,值當嗎?”
她一揮手,將熱湯打翻在地。
滾熱的湯澆在男人手背上,立刻將他小麥色的肌膚燙紅。藍茉莉嚇得縮了一下脖子,下意識抬眼去看男人。
可這個男人不僅沒動怒,反而從褲兜裡取出手帕,一邊擦手,一邊耐心說:“人是鐵,飯是鋼,為了我這個魔鬼,這樣浪費糧食,不值當。你可知道外麵,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
藍茉莉望著男人,沒說話。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擱在梳妝台上的飯菜說:“你也是窮苦日子過來的,也知道挨餓是什麼滋味兒。我出去了,待會讓琴媽進來收餐盤,你慢慢吃。”
說完,他便走出了房間。
*
一個小時後,琴媽進來收盤子。
發現食物已經被她吃得乾乾淨淨,連忙收了盤下去稟報白鈺。
白鈺穿著馬甲西裝,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得知藍茉莉吃了飯,翹著嘴角看了眼樓上。
第二天早餐,藍茉莉下樓。
一條長桌上,隻坐了她和白鈺兩個人。
在白家這幾天,她大概知道這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是周瑞清跟前的大紅人,也是周瑞清的得力乾將。
她很好奇,他難道沒有家人嗎?
她低頭吃飯,一言不發。男人體貼地往她餐盤裡夾菜,低聲說:“多吃一點。”
女孩把他挑來的菜撿到一邊,低頭吃菜,並不搭理他。
白鈺也沒生氣,自顧自道:“你氣色恢複不少,待會兒我讓人帶你出去逛逛,買點衣服,再去布莊挑幾匹布,做幾套旗袍。”
女孩抬眼看他,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男人吃過飯便坐車離開了,她慢吞吞地上樓換衣服,再下樓,琴媽和幾個保鏢已經在樓下等她。
她很清楚,這些保鏢明麵兒上是保護她,實際上是監視她。
到了裁縫鋪,她趁著試衣服的空檔,翻窗出逃。
站在上海繁華的街道上,她茫然無措,居然不知道投奔誰,往何處去。
最終,她去了杜公館。
她和杜悅也算有些交情,有段日子,杜悅心情不佳,常來光顧她,找她陪喝酒。這時候她能求助的,也隻有那個女人了。
她到杜公館後,接待她的是杜悅的小徒孫。
藍茉莉一直坐在堂屋喝茶,等她回來。
杜悅入夜歸來,然而同她一起跨進門的還有白鈺。
兩人同時跨進堂屋,看見藍茉莉,也是一怔。
藍茉莉看見白鈺,嚇得手上茶盞落地,打得粉碎。
杜悅一臉好笑道:“得知你失蹤,白鈺大半夜來找我,拜托我讓底下兄弟去尋你。沒想到,你竟來了我這裡。白兄,青天可鑒,我可沒藏你這小嬌娥。”
白鈺看見藍茉莉完好無損坐在那裡,也鬆一口氣,對她招手:“過來。跟我回家。”
藍茉莉嚇得抱住杜悅胳膊,往她身後躲,求助道:“杜老板,您要救我。我不想跟他回去,您救救我。”
“他既替你贖身,你便是他的人。我再插手,實在不合理。你既不願跟他,那麼,回去翠紅樓繼續彈琵琶?”杜悅問她:“你讓我救你,那我問你。白鈺可曾打你?欺你?辱你?又可曾少你吃穿?”
藍茉莉啞口無言。
白鈺不僅沒有打她,欺她,辱她。反而對她事事依從,並且給她好吃好穿,還讓她上桌吃飯。
杜悅道:“既沒有,我也不該管你的家務事。”
她讓白鈺把藍茉莉帶走前,又對女孩說:“若他有對你不好,杜公館隨時歡迎你回來。”
回了白家,她以為男人必定對她發怒,卻並沒有。
一進門,男人脫掉大衣遞給傭人,又伸手過去,替她輕輕拍掉頭發、以及身上的雪沫,低聲囑咐說:“你既成了我白鈺的女人,便會有千萬雙眼睛盯著你。以後不要亂跑,想去哪裡讓琴媽帶你去,想買什麼儘管和琴媽說。”
男人低聲囑咐的模樣,有刹那讓她怔神,差點讓她深陷進去。
可是很快,她想到那天他槍殺路凡的事,心裡的疙瘩始終解不開。於是往後退了一步,有意避開他。
大概是摸透了男人的脾性,覺得這男人不會也不舍得拿她如何,第二天藍茉莉從家裡盜了些珠寶,出門逛街時再次逃跑,卻被早有防範的保鏢截住。
之後,她為了逃跑更是從二樓摔下來,斷了腿。
這一次白鈺終於動怒。
他推門進入女孩房間,迎麵就砸來一隻花瓶,他側頭避開,皺眉走了過去。待他靠近女孩,對方揚起手想打他,卻被他抬手接住。
白鈺皺眉看著她,伸手捏住她的下頜,怒道:“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所幸今天摔斷的隻是腿,如果半身不遂,你還真以為我會找人伺候你一輩子麼?”
藍茉莉恨恨地看著他,抬起另隻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白鈺被激怒,捏住她的下頜,俯身便親下去。
女孩奮力去推他,卻無法撼動他分毫。她咬住男人的嘴唇,血腥斥進口腔,可男人非但沒鬆口,反而吻得更深。
她被吻得喘不上氣,最後甚至失去抵抗的力量。
白鈺怒意漸盛,他身上的氣息壓得藍茉莉不敢動彈。她又想起了那晚,這個男人槍殺路凡的情景。
在生命和清白之間,她選擇妥協。
男人瘋狂的吻著她,帶著極度瘋狂的怒意,他把所有擔憂全部融化成了此時的憤怒,宛如嗜血的野獸,幾乎要吞了她。
女孩被嚇壞了,瑟瑟發抖。
藍茉莉已經放棄掙紮,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雖在煙花之地呆了這些年,但憑借美貌與才藝,一直保住清白。從來沒有人這般吻過她,也從來沒有這般暴露在一個男人跟前。
白鈺瞥見她的眼淚,所有氣焰全部澆滅。
他停下手上動作,就這麼看著身下咬著嘴唇無聲哭泣的女孩。他把她的裙擺拉下去,又拉過被子替她蓋上身體。
緊接著,俯身過去,在她眼角吻了一下,低聲說:“我隻是擔心你。”
女孩攥緊被子,渾身顫得厲害。
對這個男人,她又厭又怕,她是真的害怕這個男人殺了她。
白鈺見她不說話,又道:“我再重申一次,路凡是個人渣。你如果因為他恨我,不值得。”
藍茉莉哪兒還能聽進他的話,想起剛才,她對這個男人的恨意更深。
……
從那天晚上開始,白鈺便不再讓她出門。
他每天晚上都會去藍茉莉房間,偶爾也會像那晚一樣發瘋,不斷吻她,撕扯她的衣服。可是她一哭,他便會立刻停下。
就這麼過了半年,白鈺不再碰她。每天晚上回家,他便自覺抱著枕頭和被子,去藍茉莉房間,躺上她的床,和她一起睡。
起初,藍茉莉還小心翼翼整宿不能眠,之後便慢慢習慣分一張床給這個男人。
有幾次,她想趁男人熟睡時拿剪刀殺了他。可她明白,如果她殺了這個男人,她也活不下去。
她會等男人睡著後,偷偷抱著被子和枕頭睡地板上。
可第二天早晨醒來,她又總會回到床上。
不知道是夢遊,還是那個男人的傑作。
這天清晨,藍茉莉一睜眼,發現自己睡在男人懷中,立刻起身推開他。
男人悠悠醒轉,睡眼惺忪看她。
她坐起身捂著胸瞪他:“你乾什麼!”
白鈺也坐起身,揉著眼睛反問:“藍小姐,你乾什麼?”
藍茉莉指了一下他的胸口問:“你為什麼抱……抱著我?”
白鈺臉上沒什麼表情,打了個哈欠:“你問我?你鑽進我的被窩,問我為什麼抱著你?”
藍茉莉低頭一看,果然在他被窩裡,立刻扯過自己的被子裹上。
白鈺嘴角一翹,起身下床。
女孩盯著他離開房間,這才檢查自己身上衣服是否還在。
……
兩人就這麼“相敬如賓”兩年。
七夕節,城隍廟有祈福活動。未嫁的少女都會去湊個熱鬨,祈求自己有個好姻緣。
這天早餐,吃飯時,白鈺一邊垂首翻報紙,一邊說:“今天是七夕,城隍廟那邊很熱鬨。你挑件漂亮衣裳,我帶你去逛逛。”
這兩年,藍茉莉呆在白家,幾乎沒出過門。
她每天都是院子、屋內,兩點一線。她對外麵的渴望已經達到巔峰值,可她清楚,除非自己妥協,或再度逃走,否則根本沒有辦法再出去。
她沒想到白鈺會提出帶她出去。
看見小姑娘眼中浮現一抹光亮,白鈺又說:“這次我陪你。”
言下之意明朗。
這次你彆想再逃。
聽見這話,藍茉莉噘嘴,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哼。這小摸樣入了白鈺的眼,竟呈現出思思綿軟。他起身時,順手便揉過女孩小腦袋:“吃完了把嘴擦乾淨,上樓去選件漂亮衣服。我覺得你穿那件月牙白小洋裙不錯。”
藍茉莉迅速把碗裡的飯扒乾淨,歡快上樓。
她挑衣服時,特意避開了那件月牙白小洋裙,挑了一件自己喜歡的藕荷色旗袍。
等她收拾好下樓,男人見她穿了那件藕荷色旗袍,眼底居然露出一絲笑意。相伴兩年,他們關係雖不融洽,但彼此性格卻摸得熟透。
如此,男人一個眼神,藍茉莉便道自己中計了。
這個狡猾的男人,故意讓她挑小洋裙,實際上,他是想看自己穿藕荷色旗袍。
上樓換衣服已經來不及了,她生怕自己耽擱了時間,這男人反悔,迅速拉著琴媽出了門,上了車。
上車後,她故意讓琴媽坐在自己和白鈺中間,橫生出一條三八線。
一路上,藍茉莉望著窗外風景,兩年未出門的她對外頭的世界滿眼都是新奇。但這兩年她過得並不無聊。
白鈺那個變態將她關在家中,卻找了各種樂器大師,學習彈奏琵琶的更高境界。又或是聘請了許多老師來家裡,教她念曾經未念完的書。
這兩年她學了很多知識。加之每天讀報,對外界局勢也很了解。
而這些學習的樂趣,是她從前在翠紅樓所體會不到的。其實想想這兩年,除了和枕邊人置氣外,她在白家過得還算幸福。
她的鼻尖幾乎貼著玻璃,在上麵印下一個彆致的印記。
她看窗外,白鈺看她,兩人眼神都非常癡迷。
*
祁山下,人生人海。
賣香燭的,賣手工小玩意兒的,賣糖葫蘆酥油餅的……山下姑娘們居多,這麼多攤販中,數賣祈福紅綢的攤販生意最紅火。
藍茉莉往紅綢攤販的方向看了眼,她跑過去,立在人群外,踮起腳尖往裡看,滿眼新奇。
也難怪。畢竟她已經兩年未曾出過門。
白鈺立刻跟上去,見女孩不自覺間透露出的活潑氣息,心裡居然湧上一絲難過。
無論女孩如何踮腳,她都看不到前麵的情況。
這時候,有人從後麵抱住她的後腰,用力將她提了起來,她的身高立刻拔高,視線也開闊起來。
她垂眼看了眼那緊緊環抱在她腰部的手,一瞬間,有些錯愕。男人的力量足夠穩重,頗具安全感,她呆滯一瞬後,輕咬下嘴唇,一雙無處安放的手,輕輕地摁壓在了男人交握的大手上。
她伸長脖子往前看,終於看清女孩們紛紛搶購的東西,是一個雙紅綢的姻緣綢。
把自己的名字和心儀之人的名字,一並寫在紅綢上,再掛在城隍廟前的月老樹上。
這樣,紅綢上的兩個人,就能得到月老和城隍爺爺的祝福,兩人必能修得一段美好良緣。
打探完什麼狀況,藍茉莉的小手在男人結實的小臂上輕輕拍了拍:“好啦,放我下來吧。”
男人立刻放她下來,並問她:“想要嗎?”
女孩就點點頭:“想。”
男人立刻帶著保鏢把一群女孩轟開,人群之中立刻劈開一條道。
白鈺走到發愣的老板跟前,放下一枚大洋,抓走了僅剩不多的所有紅綢。
圍觀女孩們:“…………”我日太霸道了吧?
藍茉莉看著粗暴的男人:“…………”所以他剛才怎麼沒用這招?他是故意的,為了抱她?
哼。
不過,看著男人抓著紅綢,在女孩們鄙視下漸漸走出來的時候,他居然覺得這男人莫名有幾分可愛。
瞬間,又想起這男人總在半夜,抱著被子枕頭,悶不做聲安靜在她身邊躺下的情景。
好像……是有點可愛?
藍茉莉被他逗笑。
白鈺把抓來的一把紅綢全塞她懷裡:“你笑了。”
女孩立刻又板回臉,抱著紅綢快步往山上跑。
說是山上,其實不過幾百個階梯。
藍茉莉很快到了傳說中的月老樹下,她把一堆紅綢都放在樹下的桌子上,隻取了兩雙。
她把兩雙紅綢分開,一雙攥在手裡,一雙遞給男人:“喏,你一雙,我一雙。你都這麼老了,也該為自己求姻緣。”
白鈺結果紅綢說:“你知道的,我從始至終,想求的隻有你。”
他話還沒說完,女孩就已經轉過身,捏著毛筆開始寫字。
她故意拿臂彎擋著,不給任何人看。寫完之後,折疊成三角形,再用紅繩捆住,準備吊去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