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時亦說。
“也不相信妖魔鬼怪。”程航補充。
“信。”時亦糾正他,“可以有。”
程航愣了下:“啊?”
時亦跟舍友學了不少新知識,給他科普:“妖魔鬼怪顯靈,可以收驚。”
程航:“……”
他的患者可能受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引導。
程航緊急找了找有關詭異心理學的論文,掃了幾篇,著重看了看對患者可能造成的各種影響。
電話裡挺安靜,除了時亦走路的聲音,就隻有滴水聲跟外頭的風聲。
程航自己都覺得有點兒瘮的慌,對著難得半點兒反應都沒有的患者,實在忍不住好奇:“時亦。”
時亦轉過樓梯:“嗯?”
程航:“你是不是心情不錯?”
時亦怔了下。
他停在最後兩階樓梯上,沒接著往下走:“為什麼?”
程航挺有自知之明:“要是平時,從我開始扯淡我們社會主義接班人那兒,你就不理我了。”
時亦:“……”
“所以是有什麼事?”程航實在好奇得不行,“能不能告訴我?我不跟彆人說。”
時亦:“不能。”
程航老老實實閉嘴,又打開了一篇論文。
時亦仔細拿手電在樓梯夾縫裡掃了掃,往下走了一層。
程航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為什麼下樓,又不太舍得打擾患者難得的好心情,確認了聽鬼故事對心理創傷的影響不算大,鬆了口氣準備溜:“行了,你先散步,我——”
時亦:“程航。”
“誒。”程航及時收住話頭,“是我。”
時亦沒理他這個捧哏的聊法,扶著耳機,靠在牆邊看了看外頭的風:“跟彆人玩,有攻略嗎?”
程航愣了下:“啊?”
“避雷指南也行。”時亦說,“怎麼不犯病招人煩。”
程航沒立刻回答,轉了兩下轉椅。
少年的聲音挺平淡,聽不出什麼語氣,好像早已經默認了挺多東西。
不再鬨,不再較著勁,不再擰得好像隨時都會繃斷。
“時亦。”程航說,“你不招人煩。”
這段時間時亦抗拒治療,他從時亦父母那兒旁敲側擊,已經知道了挺多事。
比如時亦是從初二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成績直線下降,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動手。比如時亦和家裡的關係是從一次請家長以後開始惡化,而時父時母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為什麼。
比如時母在兒子剛上高中的時候,因為擔心兒子,把時亦的情況又一次事無巨細地描述給了班主任。
“作為心理谘詢師,我應該勸你跟家裡和解,但我不想。”
程航:“我依然堅持我原本的看法,你的父母應當被送來接受完整的心理疏導和治療……”
“和我父母沒關係。”時亦說。
程航怔了怔。
時亦低頭看了一眼掌心。
擦破的地方早好了,不起眼,疤都沒留下。
他沒再繼續想:“現在沒人知道我的事,上課挺好的,不難熬。”
隻要沒人知道他的事,應該就可以這麼下去。
他可以一直這樣,一直戴著眼鏡,一直裝成個不會打架不會動手的好學生。
一直這樣就行了。
“我——舍友。”
他頓了下,接著往下說:“周末要找我玩。”
程航沒說話,安安靜靜地聽。
“找我一個。”時亦覺得這種事有必要強調一下,“就我們倆。”
程航沒忍住挑了下嘴角:“是,肯定不能帶我。”
時亦笑了一聲。
“這不是挺好的嗎?”程航說,“先好好相處,等差不多熟了,再一塊兒喝個酒擼個串看個球賽什麼的,男人的友誼就是這麼簡單……”
他說到一半,覺得對麵聽得好像有點認真過頭,及時刹住:“喝個酒擼個串看個球賽是我舉的例子,不是流程。”
“……”對麵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望:“哦。”
虛驚一場,程航鬆了口氣,終於再忍不住好奇:“所以你半夜出來到底是乾什麼的?跟你舍友看星星?”
“不是。”
時亦覺得他的腦洞就沒靠譜過,手電筒隨意往角落一掃,目光亮了亮,快步過去把掉在角落的東西撿了起來。
程航還在廢話:“那是什麼啊,你那個舍友不是成績比較一般?你們不至於半夜蹲樓道講題……”
時亦聽著他漫無邊際的胡扯,扯了下嘴角,正要打斷,忽然聽見不遠的窗戶外頭響了一聲。
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模模糊糊照出來了個人影。
時亦呼吸一滯,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他在一樓,這會兒嗬嗬都睡了,宿管也不會這個點兒還在遊蕩。
窗戶外頭的人影還在動。
“怎麼了?”程航聽見不對勁,有點緊張,“時亦?時亦——”
窗戶的鎖啪地一聲彈開,林間一手撐著窗框,輕輕鬆鬆跳進來。
他回來得急,抄近道走了窗戶。正要上樓,目光落在角落的人影上,一愣:“小書呆子?”
小喪屍站在牆角,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難得顯得有點懵。
垂在身邊兒的胳膊動了動,挺欲蓋彌彰地,把剛找著的那盒巧克力糖努力藏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