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床榻邊上沒有停著輪椅,他哪裡都去不了,甚至沒辦法追著她出去。
陸無昭垂下眸,看著自己的雙腿,滿眼陰鬱與掙紮。
手死死攥著被子,渾身戾氣橫生。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哭,看著她離開,卻什麼都做不了。
什麼都做不到。
沈蕪沒管陸無昭,她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孟五差點衝進來。
孟五擔憂地說道:“沈姑娘,您息怒,我們主子……”
“孟大人,您聽到聲音了?”
孟五一愣,“聽到了。”
“站那麼遠都聽到了?”
“是,習武之人,耳力要好上一些。”
“嗯。”
沈蕪知道,他爹是武將,就是耳聰目明,耳力極佳。
彆說是站在院子裡,就算是站在院外,這麼劇烈的打鬥聲應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沈蕪邁步出了門,站在孟五方才站的地方,抬頭四望。
夜幕籠罩著整個王府,周圍烏漆嘛黑的,什麼都看不到。
沈蕪抬頭看著屋簷上一角,“孟大人,這院子裡有護衛嗎?”
孟五跟上來,如實道:“有幾個,不多,都藏在暗處。”
“方才的動靜,他們能聽到嗎?”
“自然……”
能字猛地停在嘴邊,孟五看著沈蕪微暗的眼睛,心沉了下去。
壞了。
“能是吧?”沈蕪微勾了唇角,眼裡卻是沒有笑。
孟五沒見過沈蕪這個樣子,竟然一時間有些發怵。
他一想到沈蕪問這些話的目的,就頭皮發麻,“沈姑娘,您彆生氣……”
“孟大人說你們主子有意涉險,是吧?陵王殿下總做這樣的事,對吧?”
孟五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是好。
沈蕪見他的反應便全都明白了。
這都是陸無昭的命令,他們隻有聽從的份,沈蕪知道,自己不該遷怒。
這些賬都該算在該算的人身上。
“多謝孟大人為我解惑。”沈蕪深吸了口氣,衝他勉強笑了笑,“大人回去休息吧,明早來給你們主子收屍。”
說罷便又進了門,將門合上,門閂插死。
孟五:“……”
他不敢走。
他也不敢留。
隻能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蹲在牆角等天亮。
沈蕪進了屋,站在門口,反複深呼吸。
她覺得自己腦袋嗡嗡的,必須要先冷靜一下,才能克製住衝動。
“沈蕪,你還在嗎?”
屏風後傳來男人小心翼翼的聲音。
沈蕪冷笑了一聲,邁步上前。
她先將輪椅推到了床邊,放在了平日放輪椅的地方,而後直接在床邊坐了下來。
陸無昭不知道該說什麼,沈蕪低著頭,也在沉默。
整個屋子充斥著壓抑又緊繃的氛圍。
“本王……我……”
“陵王殿下,有些話我不吐不快,您若是不願意回答,隻管沉默就好。”
陸無昭的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說。”
“你知道今晚有人會夜闖王府,有人會來找你,是嗎?”
“是。”
“嗯,是誰?”
陸無昭猶豫了一下,“是……太子。”
沈蕪下意識厭惡地皺眉,煩躁地舒了口氣,“怎麼又是他。”
陸無昭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蕪抬眸,對上他的目光,眸光微冷,“你知道他會傷你嗎?”
“本王……不知。”
沈蕪道:“我換種問法,你不知他會傷害你,但一定要逼他傷害你,對嗎?”
陸無昭沒說話。
“不論那夥人最初有無動手的打算,你一定會……先下手為強。”沈蕪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軟鞭,“你的護衛還有孟大人就在這周圍,他們能聽到打鬥聲,但是你還是受傷了,所以這是你原本的計劃。”
“你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受傷,不僅如此,人是你故意放進來的,也是故意放走的。”沈蕪輕蔑地勾了下唇角,“我說的對嗎,陵王殿下。”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冷得可以結冰。
陸無昭閉了下眼睛,低聲承認,“是。”
沈蕪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胸口不停地起伏,看得出來情緒已經快要控製不住。
她扯了下嘴角,輕聲道:“陵王殿下還真是足智多謀。”
她偏過頭,麵衝著外麵。
眼淚刷的一下衝了出來,眼眶很快紅了。
陸無昭身體僵硬,望著她不知所措。
“陸無昭。”
男人咽下苦澀,“嗯。”
“陸無昭,你算計彆人,就沒有彆的法子了嗎?”沈蕪哽咽了聲,“你就隻會傷害自己,是嗎?”
就這麼喜歡傷害自己嗎?
“我……我……”
陸無昭無話可說。
他的確一直是這樣,他的內心總是痛苦和煎熬的,每一次傷害自己的時候,身體雖然會受些苦,但他心裡總有種莫名的痛快。
以身入局,是他最常用的法子。
這世界原本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如果不遇到她,那麼他的結局他早都想好了。
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全力以赴地去死。
死得其所,很幸福。
沈蕪是他生命中的一抹光,也是唯一的變數。
“你為什麼要故意受傷。”
陸無昭撐著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坐直身體,對她說:“你不是……你不是說不想嫁給太子?”
沈蕪猛地轉回頭。
陸無昭看清楚她臉上遍布的淚痕,心如刀絞。
“怎麼?你這般做是因為我嗎?”沈蕪不可置信。
陸無昭無奈地看著她,抬起手,溫柔地幫她擦掉眼淚,“嗯,你說不想嫁給太子,我就幫你解決他。我答應過,會幫你。”
沈蕪怔忡地看著他,忘了躲開。
“太子藏在宮裡的那位紅顏知己,家中人犯了事,有人命案在身,太子幫人掩蓋了痕跡。我將那案子接手,為的就是將人引過來。”
“太子很蠢,我猜他隻能想到偷走卷宗這一個法子,”陸無昭漠然地嗤了聲,“我將卷宗放在房裡,他一定會來。”
尤其是王府的守衛難地鬆懈,太子更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陸無昭憐惜地幫她抹掉下巴上的淚水,看著她依舊不斷往外湧淚水的眼睛,輕聲道:“我雙腿不便,他們覺得我沒法抵抗,便不會將我放在心上,但我不能叫他們就這麼從王府離開,那樣罪名太小了。”
一個偷盜,不算大事。
“可若是不僅偷走重要卷宗,還傷了本王,你猜這事會不會善了?”
要讓太子一敗塗地,隻靠那些流言可是不夠的。
沈蕪抽嗒了一聲,吸了下鼻子,“可是他們跑了啊……”
陸無昭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覺得本王設了這個局,不會安排好後麵的事嗎?”
“外麵有人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嗎?”
陸無昭頷首。
沈蕪頓了下,“哦……”
她低下頭,沉默了一會。
事情明了,她的眼淚越掉越凶。
男人輕歎,無奈道:“莫要哭了,可好?”
“我就哭,你管我。”
很凶,但……也很招人心疼。
陸無昭不敢多想,不敢問她哭是不是在心疼自己,他覺得沈蕪可能隻是見不得人受傷,或者覺得他可憐。
畢竟沈蕪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他知道自己什麼樣,性格不好,身體不好,沒什麼值得人喜歡的地方,或許她就是心血來潮罷了。
小姑娘家,心血來潮是很正常的。
陸無昭從來不敢去想沈蕪為何會接近自己,更不敢問,因為問了就代表自己在意,倘若有一天她離開了,他定會接受不了。
就這樣不問,不清不楚,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他的手指碾磨著指尖沾上的她的眼淚,心底五味雜陳。
他好像已經開始有所期待了,這樣不好。
“殿下……”
“嗯?”
“你喜歡我嗎?”
陸無昭:“……”
百般掙紮後。
“不喜歡。”他說。
“哦。”
沈蕪沒往心裡去。
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她不信。
沈蕪抬頭望了會屋頂的橫梁,又等了會,臉上的眼淚終於乾了。
她轉過頭,正巧對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那雙眼眸正滿是溫柔地看著她,不躲不閃,沈蕪讀出了挺多東西。
她不確定有沒有喜歡,所以她打算再試一試。
咚——!!
沈蕪再一次將人堵在死角。
她整個人撲到了男人的身上,毫無保留、毫不畏懼地將自己送到他的懷裡。雙手捧著他的臉,紅唇貼了上去。
陸無昭微微睜大了眼睛,呼吸停滯,氣息灼熱,心口怦然。
他的手瞬間收緊,用力抵在榻上,一動不敢動。受傷的手臂因太用力,傷口又有破裂的趨勢。
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滲了出來,沾到女子的裙擺上。
但是無人顧及。
心底的猛烈掙紮撕扯著陸無昭殘存不多的理智,女孩主動的獻吻像是在他身上點了一把火。
一把火,將什麼都燒光了。
算了。
他沒辦法欺騙自己。
陸無昭放棄了抵抗,閉上眼睛。
他們都是初次親吻,毫無經驗,沈蕪隻是將唇貼著,不知下一刻要怎麼做,陸無昭則是不敢動。
唇間的溫度滾燙撩人,呼吸交融在一起,難分彼此。
過了片刻,沈蕪退開。
她的手後移,改為圈著男人的脖子,雙手在他頸後交疊,手指互相絞纏。
後知後覺,麵紅耳赤。
女孩輕淺的呼吸近在咫尺,陸無昭喉結輕滾,不由自主抬手,扶住了纖纖細腰。
沈蕪羞澀地咬唇,“殿下。”
男人聲音低啞,“嗯。”
“我……”沈蕪吸了口氣,把頭埋在他頸側,小聲道,“若是叫我阿爹去求皇帝,求他賜婚給你我,你……是什麼意見呀?”
作者有話要說:再一次是女鵝主動~直球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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