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們並肩躺在一起, 沒有擁抱,沒有親吻,隻是很平和很平靜地聊了許久。
大多數時候都是沈蕪在講自己小時候的趣事, 這是陸無昭的請求, 他說自己想要多了解一下阿蕪小時候的樣子, 於是沈蕪便興衝衝地講了大半宿。
等到第二天清晨, 沈蕪說得嗓子都冒了煙,自己爬起來倒了杯水喝,緩了緩疼痛, 才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陸無昭的手貼了貼她的額頭, 並未發燒, 鬆了口氣。
才睡了兩個時辰不到,外頭開始變得熱鬨。陸無昭沒忍心將人叫醒,他吩咐下人,叫大夫在外麵等一等, 話音才落, 沈蕪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啊,大夫來了嗎?”
說著爬了起來。
陸無昭“嗯”了聲,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回廂房再睡一會吧?等這邊結束我派人去找你。”
沈蕪揉了揉眼睛,搖搖頭, “不了,我回家了。”
男人的手一頓, “回家?”
“對啊, 回家,我阿爹就讓我待到早晨,說確認了你沒事以後就要回去。”
陸無昭沉默了片刻, 才說了聲好。
他看著沈蕪從他身旁爬起來,坐在床邊,自己穿好鞋子,迷迷糊糊地往外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住,折返回來。
她微微彎腰,輕輕抱了他一下。
然後……就走了。
陸無昭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看了好久,直到大夫進門,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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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蕪回房間換了身衣裳,又簡單地梳洗打扮了一番,芍藥看著沈蕪通紅的眼睛,擔憂地問:“姑娘這眼睛腫著,回去將軍不知要如何想呢。”
“能怎麼想,哭得唄,我還熬了一宿,哎,你可彆跟他說我沒睡覺,不然他要生氣的。”
芍藥拗不過她,隻得點頭應下。
沈蕪想再回去與陸無昭打個招呼再走,順便問問大夫他腿的情況。
她很快回到了陸無昭的寢殿,到的時候,那位年長的醫者正擰眉對著男人的腿沉思。
“那個……神醫,他的傷,如何啊?”
神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這女娃,倒是嘴甜。”
說罷,沒忍住樂出了聲。
沈蕪:“……”
也不知此人究竟靠不靠譜。
“鄙姓崔,丫頭叫我崔神醫就行啦。”老者捋了捋自己並不算長的胡子,聲音愉悅。
“哦,好的,崔神醫,殿下的傷可還好治?”
崔神醫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隻能給些粗淺的法子,但若是要讓他站起來,還得去請更高明的人來。”
沈蕪眼睛一亮,“誰?”
不管是誰,有救就行!
崔神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隻說:“罷了,老朽會再多留幾日,待到下元節那日,替你們走上一趟吧。”
沈蕪並未不滿對方的遮掩與隱瞞,她痛快地答應,“那到時我與您一起吧!”
“……隨你。”
崔神醫眸色晦暗地盯著陸無昭的腿又看了一眼,“小子,這回應當不會再有人阻攔腿傷的治療了吧?”
陸無昭愣了一下,點點頭,“嗯,不會再有了。”
“哼,那便好,走了。”他說,“真是作孽。”
他歎了口氣,回去開藥。
沈蕪看著崔神醫的背影,又看了看陸無昭失落的表情,有些事情突然就明白了。
她再度紅了眼眶,一把攥住陸無昭的手,“昭昭,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好好保護你,不叫任何人再欺負你!”
陸無昭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好。”
沈蕪再次紅著眼睛從屋裡出來,準備回家。
才走出院子,就遇上了暫時眼盲的孟五,他正順著牆邊,慢慢摸索著往主院走。
沈蕪哭笑不得,給芍藥使了個眼色,“孟大人,我叫婢女扶你去吧?”
孟五拒絕道:“不勞煩姑娘了,我自己可以,多走兩遍就好了。”
“嘿我說你這人,為何這般不聽話?!”程時一陣風一樣跑了過來,手裡還捧著一堆樹枝一樣的東西。
“姑……大夫……”
程時聽到他咽下去的那個字,不自在地咳了聲,轉頭對著沈蕪道:“貴人安好,我的病人我先帶回去了。”
“好好好,你們忙。”
沈蕪笑著點點頭,先走了。
她走到王府大門,遇上了位不速之客。
來人見到沈蕪也是十分詫異,對方抬頭看了看牌匾,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連忙迎了上去,臉上堆了笑意:“沈姑娘萬福。”
沈蕪的眼睛正痛著,她抬手揉了揉,等看清眼前人時,臉色沉了下去,“趙。”
趙曲不設防對上對方的冷臉,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著對方又紅又腫的眼睛,“哎喲,姑娘這……才剛哭過?”
沈蕪心道,不僅哭過,還熬了一宿。
她偏過了頭,繞過趙曲就要離開。
趙曲知曉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讓開了路,“姑娘慢走。”
待人走遠,趙曲摸了摸下巴,尋思了起來。這沈姑娘大清早的從王府裡走出來,還是一副哭過的樣子,彆是也聽說陵王殿下受了傷,擔心不已,前來探望,結果被趕出來了吧?
趙曲想到陵王冷著臉訓人的樣子,忍不住“嘶”了一聲,這陵王還真是不會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