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鴉雀無聲,大家都安靜地聽著。
“咱們寨子裡的房子都是泥瓦房,大家抓緊時間檢修一下房頂,還有地窖外麵的排水溝要挖深一點,彆到時候把糧食淹了……”
大家一臉懵地聽秦清說完,秦炅猛地站起來,“你的意思是要下雨了?”
秦清望著外麵碧藍的沒有一絲雲的天空,“這是我推算到的結果,其他的就看老天爺的了。”
“好!好!好!”秦炅激動得一連叫了三個好!
屋裡的人都興奮起來,大家臉上都帶著笑。雖然外麵還是大晴天,一點也看不出要下雨的樣子,但是他們相信少族長的本事,她說要下雨,肯定就錯不了。
秦清回頭看向眾人,“彆開心得太早,這不一定是好事。”
秦炅大聲道,“能解決現在缺水的問題就是好事,咱們也彆在這裡坐著了,趕緊抓緊時間檢修。寨子裡存的瓦片不多了,找人問問,瓦片不夠的話趁早燒一批瓦片出來。”
“對對對,還有被蛀壞了的房梁,都給換下來。”
大家商量著提前準備暴雨來襲的事情,決定好就趕緊去做。
秦清叫住秦炅爺爺,“去上海送糧食的人走了多久了?”
“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估計用不了多久秦燦他們應該就能收到了。”
這次地裡收了小麥,每家湊一湊,給寶山縣那邊送了一百斤小麥粉,還有去年的紅薯和土豆。
兩人又說了幾句山上的情況,這段時間秦家寨的人密切關注著山上的老虎,每天都要偷摸上山,遠遠看一眼老虎。
老虎一家現在還是在水潭旁邊駐紮著,專門捕殺來喝水的小動物。
秦炅走後,夏月端來一碗雞蛋羹,秦清吃完後,秦森找來秦火。
秦火給她把完脈,“傷了心脈,和以前相比,不算嚴重,好好養一養。”
夏月瞪了一眼不知分寸的女兒,“怎麼這麼不懂事?什麼東西能比你身體重要?你存心要氣死我和你爸爸是不?”
秦清拉著媽媽的手撒嬌,“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嘛。”
夏月不吃這一套,凶巴巴道,“趕緊給我滾上床睡覺。”
“哦。”秦清不敢多說話,趕緊回屋躺著,她實在需要緩一緩。
身子沾上床,扭頭就睡了過去。
秦森悄摸推開門瞅了一眼,又輕輕關上門,出來小聲道,“真睡著了!”
秦火開了一個方子,“你們去忙吧,我回去抓藥熬上,一會兒端過來,等她醒了就能喝。”
“辛苦您了。”
秦火擺擺手,快步走了。
夫妻倆商量,秦森去族裡幫忙,夏月在家收拾家務守著孩子。
後麵幾日,族裡的男人頂著火辣辣的太陽,開窯燒瓦片,汗如雨下。女人們任務也不輕鬆,成群結隊去右峰山上弄乾柴火回家備著。
左峰山上有老虎,大家不敢去。
一周過去,秦家寨的房梁、瓦片都檢修了一遍,地窖門口的水溝挖得又寬又深,柴房裡堆滿了乾柴,廚房的缸裡也裝滿了磨好的糧食。
天上的太陽依然高懸在天上,地頭的紅薯苗曬死了一半,井水也見底了。
去上海送糧食的族人,他們回來的當天晚上,一聲驚雷把秦家寨的人炸醒,秦森從床上蹦起來往院子裡跑。
又一聲驚雷砸下來,閃電劃破夜空,一時狂風呼嘯,大雨傾盆而至。
秦森渾身濕透,在院子裡放聲大笑,抹了一把臉,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
這一場雨一下就是三天,天空如同破了個大洞,奔湧而來的雨水澆透了土地,一場暴雨刷新了天地。
眾人還來不及為這場及時雨慶幸,第二天晚上,驚雷陣陣,又一場暴雨來了!
而這,隻是開始!
一場連一場的暴雨,讓地頭的紅薯苗全部泡在水裡,濕軟的土地如同沼澤,此時大家因為乾旱得到緩解的心情,頓時又沉重起來。
秦森心裡焦急,每天都要去地窖幾趟,生怕雨水倒灌進地窖,泡爛糧食。
秦清勸道,“爸爸彆急,咱們早做了準備,不會出事的。”
秦月拿了乾帕子過來,“就是,咱們地窖前的水溝又寬又深,水都順著山穀流出去了。”
秦森擦乾頭發,“咱們這裡還算是在山裡,水全部流出去了,雙峰鎮的位置底,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雙峰鎮外麵那條河是長江的支流吧,水都往下遊流了,他們應該不會被淹。”
“唉,那長江下遊就慘了。”
秦清默默聽著父母閒聊,手裡摩挲著龜龜。
這天晚上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秦清睡不著,隱隱約約聽到外麵有響動,神識張開,她看到山上的老虎在她家院子裡。
小老虎被公虎銜嘴裡,看著不太好的樣子。
秦清點著油燈去開門,秦森聽到響動從臥室出來,“乖寶,你乾什麼?”
秦清站住腳,“山上的老虎下來了。”
秦森驚訝,“你怎麼知道?在哪裡?”
“在我們家門外麵。”
秦森緊張,“你要老虎進來嗎?”
“爸爸你害怕的話先進臥室關上門。”
秦森勉強笑道,“嗬嗬,爸爸,爸爸騙你的,爸爸才不怕老虎。”
秦清不想拆穿爸爸,“那我開門了?”
“你,你開吧。”
秦清打開門,兩大一小老虎站在門口,渾身濕漉漉的,雨水順著毛發滴落到地上。
“進來。”
秦清轉身,兩隻老虎跟著秦清進門,站在門口,還十分人性化抖了抖毛,老虎身上的雨水被甩的到處都是,進屋的時候,好歹老虎身上沒有滴水了。
秦森摸了一把臉上被老虎甩的雨水,銜著小老虎的公虎瞅了一眼秦森,大搖大擺地進屋了。
兩隻老虎進了秦清的臥室,大老虎把渾身滴水的小老虎放在地上,小老虎睜開眼睛,虛弱地嗷嗚一聲。
秦清蹲下摸摸小老虎,很明顯是因為長時間淋雨發燒了。
秦森壯著膽子走到女兒門口,“清清。”
秦清河兩隻老虎同時回頭看他。
秦森緊張道,“那啥,我給你拿張乾帕子來吧,給老虎擦擦,你屋裡都濕了。”
“好,謝謝爸爸。爸爸,小老虎發燒了,幫我熬一貼治發熱的中藥吧,昨天秦火爺爺拿過來的那個,用牛皮紙包著的,媽媽放在櫥櫃裡。”
“好,我這就去。”
秦森先回屋翻乾毛巾,後來想了想,那麼大的老虎,普通乾毛巾可能不行。
秦森翻箱倒櫃把夏月弄醒了,“大半夜的,你在找什麼?”
“找帕子。”
“找什麼帕子?”
秦森回頭對老婆說屋裡來了三隻老虎。
夏月瞌睡一下就行了,“你怎麼不叫醒我。老虎多嚇人,還進咱們家了。”
“彆提了,你女兒開門把老虎叫進來的。”
夫妻倆分頭合作,夏月找了兩張舊床單出來,遞給秦森,她去廚房熬中藥。
秦森拿著舊床單,手足無措地站在女兒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爸爸你給我,我來擦。”
秦森咬牙,“不用,我,我來。”
“好吧。”秦清警告地看了兩隻大老虎一眼,兩隻老虎朝秦清低下頭。
秦森顫抖著手,試探著摸了一下公老虎的背,老虎突然翹起尾巴,嚇得他哆嗦著趕緊縮回手。
他看老虎沒動,大著膽子又擦了一下,然後又擦了一下,不知不覺地把老虎身上的毛擦的半乾。換了一條乾床單,再給另一隻擦。
秦森歎了口氣,嚇死他了。
秦清給小老虎擦乾身上的雨水,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地擼著小老虎的背,小老虎舒服地呼嚕出聲。
“藥來了!”
“媽媽把藥放在床頭,一會兒我來喂。”
“好,藥還有點熱。”夏月不敢進去,猶豫了一下,把藥遞給秦森,示意秦森給端進去。
秦森放好藥,麻利兒退回到門口,“那啥,藥是在小爐子裡熬的吧?”
夏月點點頭。
“那我把爐子提過來,讓兩隻大的把毛烤乾。”
秦森把爐子提過來,兩隻大老虎趴在爐子邊上,大腦袋放在前爪上。
“爸媽你們回屋睡覺吧,這裡我看著。”
“不行,屋裡有老虎你怎麼睡?”
秦清笑道,“我不怕老虎,反而他們怕我。”
夫妻倆還是不放心,女兒那麼小一個,還不夠老虎兩口咬的。
“那你們等等,一會兒我給小老虎喂了藥,把他們關到廚房?”
“這樣行。”
就這樣,夫妻倆傻傻地站在門口,看著女兒擼老虎,擼夠了之後,藥湯也涼了,秦清小小的一隻手,卡著小老虎的嘴,把藥湯灌進去,小老虎搖頭擺尾地掙紮,硬是沒有逃脫。
“乖寶寶,乖寶寶,喝了藥就好了。”
秦清繼續順著小老虎的經脈,一個小時後,秦清把小老虎遞給趴爐子邊打盹的大老虎,“看看,是不是好一些了?”
兩隻老虎站起來,鼻子蹭了蹭小老虎,小老虎嬌軟地嗷嗚一聲。
“我帶你們去廚房,等明天雨停了你們再走。”
秦清抱回小老虎,走在前麵帶路,兩隻大老虎跟聽懂了一般,慢悠悠地跟在她屁股後麵。
秦森把火爐子搬回廚房,兩隻大老虎照樣趴在爐子邊上。
秦清抱來一小捆乾的小麥杆兒,小老虎就放在上麵。
秦清關上廚房的門,秦森趕緊拿出早準備好的鐵鎖,把廚房門嚴實地扣上。
“哎喲,嚇死我了!”秦森拍拍胸口,說話都在抖。
夏月白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秦森不服氣,“你剛才連進閨女屋送藥都不敢,還說我?”
秦清打了個哈欠,“爸媽彆吵了,都半夜了,趕緊回屋睡覺。”
“是哦,乖寶趕緊去睡,熬夜傷身體。”
秦清一夜好眠,秦森、夏月一想到廚房有兩隻大老虎就睡不著了,生生熬了一夜。
第二天,秦清起床,一打開門,爸媽都在她門口等著,秦清揉了一下眼睛,“爸媽早上好!”
秦森抱起閨女,“不早了,今天老虎是不是要走了?”
“外麵還在下雨呢。”
夏月急了,“老虎還在廚房關著,我怎麼做早飯?”
“把老虎叫出來就行了。”
兩夫妻對視一眼,他們這才相信,女兒是真不怕老虎。秦森把女兒放地上,“你去把老虎叫出來。”
“叫去哪兒?”
“豬圈?”
“你不怕老虎把你辛辛苦苦養的豬吃了?”
也對哦。
“叫到你的書房關著?”
“行吧。”
秦清打開廚房的門,一夜過去,小老虎精神多了,小跑著過來抱著她的腿,嗷嗚嗷嗚地叫。
秦清抱著小老虎,帶著兩隻大老虎去書房,夏月站在哪兒看著,跟秦森說,“大老虎嚇人,小老虎還挺乖的。”
早上夏月煮了一大鍋蛋花粥,把他們一家人的舀出來,剩下大半鍋倒進盆子裡,端給老虎吃。
中午秦炅去每家每戶看看情況,來了一趟他們家,看到兩隻老虎臥在屋頭,人都沒有進屋,他出去一趟,叫人拿了四隻雞過來。
“既然都下山找清清了,那就是和她有緣分,照顧幾天吧。”
秦森和夏月對視一眼,老虎自己不走,他們也沒那個膽子趕走。
秦炅打傘走了,告誡族人這幾天彆去少族長家串門兒。
老虎一家在秦清家一呆就是十幾天,雨小的時候,老虎還會主動上山捕獵,把獵物帶回來扔給夏月,夏月每天把雞肉剁碎、土豆、紅薯剁碎,每頓煮一大鍋,跟喂豬一樣。
不過豬每天都是生嚼乾的紅薯藤,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天天接觸著,夏月漸漸地沒那麼怕老虎了,做好飯,敲了一下瓷盆,大聲喊了一聲,“阿黃,帶你老婆阿花來吃飯了!”
小名阿黃的大老虎,帶著老婆溜達到廚房,趴盆邊吃的美滋滋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秦清抱著小老虎黃小花過來,它有個單獨的湯盆,不用跟爸媽搶吃的。
秦森站在廚房門口,得意道,“看我多會取名字,三隻老虎一聽就是一家人。”
夏月白他一眼,“過來端菜!”
“好嘞!”
這一場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個來月,地裡的紅薯苗被泡爛,徹底絕收。菜地裡奄奄一息的各種沒來得及收的蔬菜一樣沒了收成。
除了地頭遭災,秦家寨有七八家的老房子沒頂住暴雨,徹底垮塌了。好在大家警醒,族人互相照顧著,發現的及時,除了一個被砸下來的房梁傷了腿,其他人都完好無缺。
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排水溝挖的又寬又深,家家戶戶的地窖都挺好,糧食都沒被淹著。有這些糧食在,大家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外麵雨過天晴,天朗氣清,阿黃一家終於要離開他們家了,秦清交代他們回深山裡,不要出來了。
黃小花甩著尾巴,嗷嗚著圍繞著她的腿打轉,最後還是跟著爸媽走了。
目送阿黃一家上山走遠了,秦森望著雲霧繚繞的左峰山,嘴裡嘟囔著,下這麼多天的大雨,不知道水潭裡的魚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