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從南逛到北,他們到東北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幾號了。
從火車上風塵仆仆地下來,在火車站接人的唐翰和唐櫻紛紛捂住鼻子,“你們三個都醃入味了。”
花花擼了一下自己已經油的不行的頭發,“這也不能怪我不講衛生,我們從北京過來,坐的硬座,人又多又擠,路上還有一個大媽占我的座兒,大夏天的能平安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
“行行行,咱們快回去洗個澡,看看你這一身都不能見人了。”
花花朝櫻桃姐姐撲過去,“櫻桃姐姐,你可不能嫌棄我,來,我們好姐妹抱一抱。”
唐櫻笑著推開他,“你差不多行了哈,快點回去,我媽等咱們吃午飯。”
秦翰熱情地跟堂弟和小黑打招呼,還叫了一聲小黑叔。
小黑慣常臭著一張臉,跟唐翰點點頭,就站在那兒不說話了,跟一根木頭一樣。
唐櫻悄悄問堂妹,“小黑叔怎麼了?”
“彆理他,他早就想回西南了,沒想到我們兜裡的錢還能夠我們三個一路窮遊到東北來。”
“怎麼還窮遊了呢?”
花花大吐苦水,“你可不知道,我們不僅預算有限,還有小黑叔這個拖後腿的,我們一路坐車,再加上吃吃喝喝,到了揚州就沒錢了。好在我和哥哥就著手裡最後那點錢,一路上做起了小生意,才湊夠我們的吃喝住宿坐車的錢。”
小黑扭頭看向其他地方,忽視小丫頭怨念的目光。
秦錦和秦鋒故意湊過去抱了一下唐翰,“豆豆哥好久不見!”
唐翰拒絕堂弟傳遞的汗臭味,一把推開他,“我都二十了,能不能彆叫豆豆哥?”
秦鋒故意的,“怎麼?你不喜歡大伯和伯娘給你取的小名?”
唐翰咬牙,“找打是吧?叫翰哥。”
“嘿嘿,叫翰哥有啥好處?我看還是叫豆豆哥吧。”
唐翰胳膊夾著秦鋒的脖子,“喊不喊?”
“我威武不能屈。”
秦錦笑著道,“彆鬨了,我們快走,去家屬區還有點距離吧。”
“還要一個小時,爸爸幫我們借了車,在外麵等著。”
五人笑著出站,上了車,一路搖搖晃晃到家屬院。
此時,霍思思正在家裡準備飯菜。他們一家搬到東北之後,侄子侄女還是第一次來,當然要好好招待一下。
她從早上就開始燉的雞湯,到現在已經香氣撲鼻了。隔壁的鄰居家聞到香味了,在院子裡洗衣裳的趙團長媳婦兒笑著誇霍思思手藝好。
霍思思笑著道,“我這手藝沒有你好,做不了大菜,好歹燉湯還行,反正把肉丟進鍋裡,加上水,蓋上鍋蓋使勁兒燒火。”
“哈哈,誰說燉湯不講手藝?能把湯燉的好喝也不容易。”
趙團長媳婦兒是本地人,本名叫張二妮,是個爽利的脾氣,霍思思喜歡她的性子,和她來往的多,張二妮也知道她家今天要來客。
“你這侄子侄女今年多大了?大人就敢讓他們出遠門?”
“我兩個侄子是對雙胞胎,十六七歲,侄女今年是八零年生的。我弟妹也不放心,出門的時候給派了一個保鏢跟著。”
張二妮知道唐家的情況,知道他們家出了一個司令員,霍思思弟妹還是有名的秦會長。
說秦會長大家可能不知道,你要說曾經的神秘事務局局長,稍微在東北呆了一些年頭的,就沒人不知道秦清的大名。
去年,東北軍區這邊,得知唐懷山的弟弟升司令員了,大家都羨慕的很。在司令員這個級彆,唐司令員算是年輕的。明眼人都知道,以後說不定會有大前途的。
平時霍思思經常收到南方寄來的包裹,就讓人很羨慕了,現在人家家裡還出了大人物,一些小心眼兒的人當麵不敢說,私下沒少擠兌霍思思。
張二妮原本不知道唐家的詳細情況,跟著家屬區的嫂子們閒聊的時候聽了一耳朵閒話,她男人趙偉回家叮囑她,少和那些碎嘴的娘們兒摻和。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她這個脾氣不錯的鄰居家世了得。一個司令員算什麼,有霍思思那個厲害的弟妹在,隻要好好維持關係,往後兩三代都差不了。
張二妮聽了霍思思說保鏢,順嘴誇了一句,“你弟妹考慮的真周到。”
“哈哈,她確實比我聰明。”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霍思思現在已經非常看得開了。承認自己不如人,這也沒什麼。
“伯娘,我們來啦。”
霍思思扭頭看過去,臉上都是笑,“哎,花花來了!你媽給你吃了啥,你又長高了一截兒,你櫻桃姐都追不上你了。”
幾個人聽到這話笑了。
唐櫻跺腳,“媽啊!”
“哈哈不說了,咱們櫻桃的麵子繃不住了。”
花花抹了一把汗,“伯娘,我想洗澡。”
“早就準備好了,讓你櫻桃姐帶你去後院。”
“哦。”
家裡後院隻有一個洗浴間,秦錦和秦鋒還要等一會兒,秦翰帶著兩個堂弟去屋裡放東西。
等孩子都走了,張二妮才道,“你弟妹家的孩子養的真好,兩個男娃長得高就算了,你侄女才十一二歲吧,也長得這樣高。”
霍思思笑眯眯道,“可能是遺傳的好吧,我家小叔子和弟妹都不矮。”
“不僅長得高,三個孩子長得也俊,要不是我家姑娘還小,這樣的好女婿人選,說不準我都心動了。”
“咱們當家長的彆操心這些,孩子以後長大了,他們自己會考慮。我兩個侄子彆看年紀小,今年剛參加完高考,九月就要去北京讀大學了。”
張二妮真開眼界了,“你家弟妹不僅會養孩子,還挺會教育的,我家要有這麼個親戚,我都想把孩子送過去請人教一教。”
兩人熱鬨地說了一會兒,三個孩子洗完澡出來,唐懷山也回來了,三個孩子喊了大伯,唐懷山笑著問了幾句路上的事,就準備要開飯了。
隔壁張二妮的衣裳也洗好了,拍拍手進屋,也要準備午飯了。
唐懷山下午還有工作,來不及細說,吃完午飯就走了。
花花坐車累了,跟著櫻桃姐回房間睡午覺,一覺睡醒太陽都快下山了。
她頂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出來,唐櫻叫她過來,“我給你編辮子。”
花花坐了過去,打了一個哈欠,“不編辮子,你給我紮個高馬尾,挽成一個坨坨,涼快。”
“行。”
姐妹倆正在紮頭發,唐櫻的朋友來了,約唐櫻明天進城玩。
唐櫻搖搖頭,“你們去吧,我妹妹來了,我要陪我妹妹玩兒。”
“哎呀,咱們這裡有什麼好玩的,你帶著妹妹,一起進城吧。”
“就是嘛。”
唐櫻問花花意見,花花搖頭,她對城裡不感興趣。
一心要拉唐櫻去城裡買東西的簡芳芳不高興了,“這位小妹妹,要聽話哦,明天去城裡姐姐們給你買糖吃。”
花花撇嘴,“堂姐,你想去就跟她們去吧,我明天和哥哥玩兒。”
“不行,你難得來一次,我肯定要陪你。”唐櫻正在給她挽頭發,發圈兒斷了。
“你等等,我回屋給你找根發圈兒去。”
花花不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斷的地方綁起來,先隨便紮一紮。”
簡芳芳故意道,“唐櫻啊,你妹妹難得來一次,怎麼不帶她進城玩兒,昨天我聽小麗她們說,百貨大進了南方的新鮮貨,有好多漂亮的發圈呢。”
花花笑了,“巧了,我也還有好多南方來的發圈兒。”
簡芳芳嘲諷地看了她一眼,扭頭走了。她心裡認定唐櫻這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妹妹打腫臉衝胖子,她哪裡有什麼南方的來的頭繩?
花花看到簡芳芳的樣子,感覺莫名其妙,“她這是什麼表情?”
唐櫻還算了解簡芳芳,“彆理她,她的眼睛長在額頭上,咱們班上那麼多同學,就沒幾個讓她看得上眼的。”
實際上,簡芳芳也看不上唐櫻。簡芳芳心氣兒高,因為唐櫻經常會收到南方寄來的東西,有時候是一些吃食,有時候是一些穿戴的東西,而且每一兩年都會收到南方寄來羽絨服,可讓人眼紅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簡芳芳起了和唐櫻攀比的心思,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唐櫻都習慣了。
花花跟唐櫻說道,“姐,我真有好多頭繩、發圈兒,我們進了貨,還有一些沒賣出去,都在我包裡。”
“你們還賣頭繩?”
“這個本錢小啊。唉,本錢小,利潤也低,我們做了一次後就再也沒有進過頭繩了。等會兒你自己去挑,你喜歡的都給你。”
第二天,上午,簡芳芳早早進城買到新樣式的發圈兒,得意地來找唐櫻,結果看到唐櫻和她妹妹頭上的發圈比她今天買的還好看。
唐櫻的兩條麻花辮上,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發圈兒,垂在胸口,走起路來一蕩一蕩的,特彆好看,她一直偷看那個發圈兒。
簡芳芳瞬間覺得自己兜裡的發圈太老氣,拿不出手。她氣呼呼地扭頭就要走。
姐妹倆無語地看了一眼簡芳芳,莫名其妙的,她自己來的,又氣呼呼地走了。
簡芳芳轉頭沒走出幾步遠,看到唐櫻的哥哥和兩個她不認識的男生走過來,看樣子,也是唐家的親戚。
一個手腕上帶著表的男生入了她的眼,長得高,人也白淨英俊,穿著一身白襯衣,袖子挽到手肘,瀟灑的樣子,特彆像港城的明星。
簡芳芳故意走過去,“你好,這位男同學,請問你手上的表在哪裡買的?”
秦錦舉手右手,“你說這塊表?在港城買的。”
簡芳芳驚呼,“你去過港城?”
秦錦點點頭,無意多聊,繞過她要進院子。
簡芳芳攔住他,“我能看看你的表嗎?我看表帶好像是皮的,好洋氣。”
秦鋒憋著笑,故意蹭了一下他的肩膀,“好洋氣呀!”
簡芳芳的眼神已經很明顯了,唐翰也看出一點兒,笑了笑。
秦鋒喊了妹妹一聲,“花花,我們下午上山去?”
“好啊,我也想看看,這裡的山和我們家的山有什麼不一樣。”
秦錦禮貌地衝簡芳芳點點頭,扭頭進去了。
簡芳芳對秦錦上心了,馬上找人打聽,得知秦錦的名字,臉都紅了。人這麼好看,連名字都這麼有氣質。
告訴她消息的小姐妹小聲說,“我聽我爸說,秦錦爸爸是西南軍區的司令。”
“這麼厲害?他還是乾部子弟?”
“可不是,條件這麼好的男生,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要不是我爸就是個小團長,高攀不起,我肯定想和他處對象。”
對啊,簡芳芳想著,她爸是師長,她和秦錦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簡芳芳來了信心,決定要好好和秦錦處關係。至於那個叫花花的姑娘,和那個吊兒郎當的男生,根本就沒有入她的眼,讓她直接忽略過去了。
剛才聽到他們下午要上山,簡芳芳回家收拾一番,換了一身衣裳,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進山口等著。她去的時候,剛好聽到山上的笑聲,簡芳芳著急,他們已經上山了?
簡芳芳一股腦地往山上跑,追了好大一截兒路,她都沒看到人,她側耳聽,左麵山上好像有人走動的聲音,她換了個方向繼續追。
又追了一段路,簡芳芳總算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了,她急忙喊了一聲秦錦的名字。
然後,說話聲停了。
簡芳芳又喊了一聲,翻過一個小山口,她看到下麵山窩裡有人影,心想,總算追上了。
離這裡不遠處,他們幾個找到一株野山參,正在挖呢,秦錦和花花對視一眼,“你也聽到了?”
花花點點頭,“我聽到兩聲,有人在叫你的名字,聽聲音好像是那個叫簡芳芳的。”
唐櫻不敢置信,“她不會追上來了吧?”
“不知道。”
突然,一聲害怕的尖叫聲清晰地傳過來,短促地叫了一聲救命,隨後就沒有聲響了。
“不好,會不會出事兒了?”
“快去看看。”
丟下地上的山參,幾人衝了過去,山窩裡的人已經不在了,但是還是看得出剛才有人在這裡燒火的痕跡。
他們四處查看,不知道人從哪一邊走了。
“早知道我們上山就把小黑叔帶上,偵查這種事兒,他最厲害了。”
唐櫻著急,“簡芳芳會不會遇到事了?”
唐翰趕忙道,“這樣,咱們兵分兩路,花花和櫻桃下山叫大人,我和秦錦和秦鋒去找人。”
花花不同意,“不行,山上這麼大,你們走失了怎麼辦?”
唐櫻聲援堂妹,“就是,我們還是在一起最好,互相也能照顧著,反正我不下山。”
花花問唐櫻,“你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都什麼年代了,誰知道這個東西?
秦錦解釋,“隻要有生辰八字,花花就能找到大概方位。”
“我想想,我想想。”唐櫻努力回想,過了一會兒,她興奮道,“我想起來了,她是花朝節早上九點的生日,以前她跟同學炫耀過。”
“花朝節就是二月初二,早上九點……”唐櫻掰住指頭一邊算一邊念念叨叨。
唐翰害怕打擾堂妹,焦急地給秦錦和秦鋒使眼色,到底靠不靠譜?
秦錦點點頭,他妹妹的尋人的功夫還是學到家了的,隻是業務不熟練,需要點時間。
幾分鐘後,花花睜開眼睛,指著一個方向,“往那邊走。”
此刻,被打暈的簡芳芳,被一個男人扛在背上。從行路的方式看,這些人對山林裡熟悉得很,走山路的速度和走平路也差不了多少。
簡芳芳的腦袋再一次撞到男人的背上,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發現地麵在她頭頂下麵,她被人扛麻袋一樣扛著走。
簡芳芳驚恐地掙紮,“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在前麵領頭的那個小個子停了下來,“石頭,先把人放下,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剛才的幾個人肯定找不到我們。”
簡芳芳被男人從肩膀上扔下來,幸好身下有樹葉墊著,沒摔傷。
她害怕地往後蹭,盯著三個男人,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你們是誰?為什麼綁架我?綁架是犯法的。”
瘦猴嘿嘿一笑,“這小娘們說我們犯法。”
那個叫石頭的惡狠狠地衝她揮拳頭,“再逼逼老子把你扔去喂老虎。”
簡芳芳嚇的不敢動,一個勁兒地哭。那個叫瘦猴的不賴煩了,他一瞪眼,簡芳芳就老實了,變成默默流淚。
穿白背心的男人埋怨,“咱們帶上她乾嘛?隻會給咱們增加負擔。”
“就是,瘦猴,咱們乾脆把她丟了吧。”
“丟個屁,這個小丫頭一看就是山下軍區大院的人,把她放回去,我們還能走得掉?”
“那咱們怎麼辦?”
瘦猴把煙頭丟地上,一腳碾熄,陰狠的目光落在簡芳芳身上,“你最好識相一點,等出國了,我們送你去個好人家,你說不定還能過上好日子。你要不配合,老子直接一刀捅死你,在山上隨便找個地方把你埋了。”
“我聽話,我真的聽話。”簡芳芳哪裡見過這樣的惡人,嚇的趕緊點頭。
簡芳芳被夾在中間,被逼著跟他們走,她稍微走慢一點,就會被後麵的人嗬斥,用腳踢。
花花走跑在前麵,帶著哥哥姐姐去追簡芳芳,一個多小時後,體力不太好的唐櫻已經走不動了。
“姐姐,你再堅持堅持,很快就到了。”
“哦。”
“過來,我拉著你。”秦翰拉著妹妹努力跟上堂弟堂妹的步伐。花花比櫻桃還小小兩歲,這個體力比他都還要好,走了這麼遠,精氣神兒好得很。
他們緊趕慢走,眼看天都快要黑了,花花的步伐才慢下來。
秦錦和秦鋒腳步都輕了,他們悄摸趕上去,看到他們在搭帳篷。
花花小聲問哥哥,“他們是人口販子?怎麼隻拐一個就跑?”
“不像人口販子,這條路是往北邊走,再走一段路,翻過山,就出國了。”他們在東北這邊住了這多年,這邊的情況秦翰多少還是了解一些。
秦錦看了一眼蜷縮在帳篷對麵的簡芳芳,“我以前聽秦雪姐他們說過,後麵這座山有好幾條路通往北麵,以前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走。”
“你是說……間諜?”
“不知道,可能是吧。”
此時,天都黑了幾個孩子還沒回來,山下的人都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