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耳手持農人的小指骨, 默念骨源尋親秘法口訣。
小指骨發出光亮,慢慢延伸出一條光線。
秦耳給自己貼上神行符,循著光線的方向急速奔行。
如果需要改變方向, 小指骨會再次發出光線指正。
路上到處都是無人收斂的殘骸。
烏鴉、野狗聚集。
乾涸的大地連野草都長不出幾根。
那些野狗神情凶殘, 身體也都瘦得可看見肋骨, 一個個都警惕萬分,它們在捕食, 也被彆的動物和人類捕食。
一路不見活人,目力所及之處的村落房屋幾乎都已半毀, 田地更是看不出原貌。
但秦耳能感覺出來還有一些活人躲藏在暗處,有的是藏在洞穴中, 有的藏在路邊, 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化身野獸撲出來。
如此奔跑了約一個小時後, 秦耳看到了一座占地不算很大的古代城池。
這座古城的城牆還不到五米高, 內部似乎還有更高的建築, 但看規模似乎還不如封喉古城。
想到這裡可能的年代,這座城已經算得上建造精良。
秦耳沒怎麼仔細打量這座城池, 他身上貼著隱身符,很容易就從城門溜了進去。
整座城池十分蕭條, 路上看不到什麼行人。
就算有那麼幾個少數行人也都是步伐匆匆且低著頭, 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
城內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商業區也看不到半點人煙。實在迫不得已必須去買什麼, 也都是悄摸摸地跑去敲門,開了一條縫迅速交換,做完交易就立刻離開。
這座城沒有內城,水泊城的伯爵府就建在城中心。
如果硬要說內城,伯爵府就是內城。
秦耳正要去往那占地最大的府邸, 忽然看到附近人家打開了門戶,不斷有人從家中走出。
一個又一個,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街道上。
秦耳原本想聽聽發生了什麼事,可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討論,所有人都沉默地往一個方向走。
秦耳還發現奇怪的一點,這麼多行人,卻沒有一個孩童。
秦耳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跑到了最前麵。
最前麵有一個穿著祭祀衣袍的巫者,他舉著一個高幡引領著城民。
這座城的最中心竟然建造了一座高出城牆的祭台。
祭台完全由石頭壘造而成,高高的石基上遍布紅黑色的血痕。
這些血痕像是從上方的祭台上流下,因為日積月累流得太多,才會在下方的石基上留下痕跡。
秦耳看到小指骨的光線直直地往祭台指去,他也跟著抬頭看向祭台上方。
高高的祭台上隱約可見一些人影。
秦耳找到台階,快速登上祭台。
祭台頂端,圍坐著一群孩童,數數,共有十二個。
小指骨發出的光亮更盛,並直接延伸到其中一個孩童身上。
細長的眼睛、大大的腦袋、瘦弱的身體,雖然沒有更明顯的特征,但小指骨不可能指錯人。
這應該就是農人那僅剩下的孩子。
秦耳沒想到自己來得如此及時。
也許這也是那農人最重最深的悔恨,如果他能在這個時候找到人救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就還能救回來。可他救了那麼多村人,卻偏偏無法離開村子。
而他救下的村人也無法從城伯和大巫的手裡救下他的孩子。
莊嚴的樂聲響起,有人穿著華麗的巫者衣袍在很多小巫的簇擁下,從最大的府邸大門處款款走來。
城伯沒有出門,他在自己家中登上了最高的木樓,在那裡他可以看到城巫祭祀天地的全過程。
城巫走上高高的祭台,能跟隨他登上祭台的隻有寥寥數名小巫。
之後就是一番告祭天地的禱文,城巫又說了一些讓正常人聽不太懂的話。
反正秦耳沒聽懂,但他猜測應該是城巫在向眾人解釋為什麼他無法祈來雨水,理由大約是大家敬祭天地的心還不夠澄淨純粹,總之就是祭品不夠數量也不夠好,達不到他的要求。
他會這樣猜測,全是因為那個城巫在說完那段話後,就指向那群孩童,命令小巫抓起其中一個孩童,放到他麵前的石台上。
城巫等幾個小巫控製住那個孩童,就提起一把銅刀,猛地向那孩童的胸口刺去。
啪!
城巫手中的銅刀被打飛了出去。
城巫驚嚇之下大怒,似乎在怒吼質問:“是誰?”
就在這時,極速的馬蹄聲傳來,還有人在拚命地敲打銅鑼,伴隨銅鑼聲,更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
“雨!下雨了!浭水村那邊下雨了!”
城巫聽清楚了,本來憤怒的臉上出現了一點點喜悅,隨後喜悅化成了充滿傲意的笑容。
祭台下方,大量的城民聽到下雨的傳報聲,人們的神情都變了,從麻木變得生動。
一個城民跪下,更多城民跪下。
所有城民都麵朝祭台跪下了。
幾名小巫立刻朝城巫吐出無數恭維的話,一名小巫撿起銅刀畢恭畢敬地交給城巫。
城巫接過銅刀,突然高舉。
城民們發出歡呼,又再跪拜城巫。
就連在府邸中觀看祭祀過程的城伯都有些激動。
秦耳看看下方跪伏的城民,再看看他旁邊舉刀傲然而立的城巫,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
他祈的雨卻成了這個城巫的功勞?
美得你!
秦耳立刻手指城巫,口念九陽除鬼大法:“太陽燒鬼將,助吾燒鬼群。急!”
這招可不隻是除鬼,隻要心中有鬼有惡的人都逃不過!
受到浭水村那邊的雨雲影響,略微有點陰沉的水泊城上空突然驕陽似火。
一縷日光從天空直直降落,照射在城巫頭頂。
城巫驚訝,抬頭看向上空,當發現他被太陽光芒籠罩,他第一意識還以為自己受到了上天寵愛,當時就激動地高舉雙手,像是想要擁抱太陽。
在府邸內觀看祭祀過程的城伯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驚訝羨慕的同時,更是妒忌萬分。
跪拜城巫的城民們看到這一幕,則對城巫更加恐懼和敬服。
秦耳看著此刻那傲慢自負到極點的城巫,微笑。
城巫忽然感到了不對勁,他很熱,非常熱。
不隻熱,他更感到了灼燒感。
非常強烈的,像是被烈火焚燒一樣。
城巫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高溫,他想逃出陽光籠罩,可無論他跑向哪裡,那光都直直籠罩住他。
終於,城巫身上開始冒煙,身上還發出了烤焦的肉香味。
城巫再也克製不住地發出慘叫。
他開始詢問上天,他做錯了什麼。
之後,城巫就開始大聲求饒,求上天放過他。
秦耳為了讓城民們能看清楚城巫被懲罰的過程,故意口念懸空口訣讓城巫身體浮空,離開祭台。
城巫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他被烈陽炙烤,渾身都在迅速乾癟焦化。
城民們驚駭至極,剛才他們有多驚喜,這會兒就有多麼恐懼。
城巫這是怎麼了?
他這是被上天懲罰了嗎?
如果不是懲罰,怎麼會被烈陽籠罩、被活活烤死?
有小巫見情況不對,開始大聲喊叫什麼。
秦耳看到城民臉上變化,猜出小巫們又在忽悠這些城民,當即就請這些小巫們也來了一頓炙烤大餐。
祈雨不好好祈雨,卻利用天象來享受權利的滋味乃至禍害無數生靈,既然如此,就讓你們也嘗嘗慢慢被烤乾的痛苦吧。
哦,還有我們親愛的城伯。
擁有一座城,身受萬民滋養,卻拿人命不當命,下達的命令就連腦殘都甘拜下風。
他怎麼就不想想,把底下民眾的命都玩沒了,他還怎麼做他的城伯?他還怎麼享受他奢侈無度的生活?
秦耳不想聽城伯解釋,不想知道他有什麼理由,他隻知道,這個城伯就那麼站在木樓裡,眼睜睜地看著十數個孩童被剖心挖肝而死,卻無動於衷。
而這樣的祭祀顯然已經發生了無數回。
城巫、小巫、包括城伯在內,他們全都浮上了半空,身體全都被烈陽籠罩。
慘叫聲撕裂了整座城池。
城伯手下想要救出城伯和巫者,卻夠不到他們,急得不斷拋出繩索。
但繩索隻要靠近烈陽範圍,就會冒出火焰焚燒。
而這時城巫和城伯等人恨不得能立刻大火焚身,而不是這樣一點點被烤乾。
“太上玄冥,稟令奉行。雷霆符使,雷火將軍,馘除旱魃,不得容情。驅雷迅發,無輒留停。急急如雷祖大帝律令!”
玄妙的聲音陡然從高空響起。
城民們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們感覺到這聲音的莊嚴和力量感。
驕陽被雲層迅速掩蓋,天空出現巨大的漩渦。
狂風驟起!
雷霆轟鳴。
就在這時,這一片天地的人們都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那音調,他們從沒有聽過,但奇怪的是他們竟然聽懂了那聲音在說什麼。
那聲音在說:“祭祀在人心,是指人對天地與自然的敬仰畏懼之心,不是獻出你的心肝就是祭祀。自此之後,天地萬物祭祀再不許使用生靈,心誠即可!”
“誰若借天地之名行利己害生之事,下場就如他們!”
霹哢!十數道霹靂從天而降,把仍舊漂浮在半空的城巫城伯小巫等人劈成了焦炭。
焦炭從空中摔落,摔成了一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