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的繁殖能力極強,就算是一千年後的現代要清理它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葉王出身平民,對這些吸血小蟲不算陌生,清洗過鹹菜之後,他將屋裡的被子、被褥,連同衣服一並收拾起來,不用費心去找,便能夠在布料針角的縫隙裡,發現跳蚤的卵和屎。
為防有漏網之魚,葉王乾脆把鹹菜活動範圍內的東西全部燒毀,平安時代沒什麼內嵌式的家具,裝東西用的是櫥櫃、箱類,他將不能扔的筆墨書卷重新清理挪出寢殿,才終於抽出時間照顧鹹菜。
菜貓這會兒已經從布巾裡鑽了出來,正在陽光下舔自己亂糟糟的濕毛,在盛夏的日光中,水汽蒸發的很快,之前還打縷的毛這會兒已經散開,隻有靠下背陰處還在滴水。看到葉王接近,鹹菜立起耳朵,似乎連耳尖的毛絨都受到了驚嚇,它用爪子扒著布巾瞪著葉王,下一秒又被來人提起了後頸
討厭討厭討厭…放開我啦臭媽媽!
頂著烈日坐在簀子上,葉王將鹹菜放到自己膝前,雙手分開了它脖頸的毛發。小黑貓的毛根要比表麵色淺一些,皮膚偏黑灰,而不是淺色貓的粉嫩。沿著脖頸上的毛一路往上檢查,葉王沒一會兒便在它的臉頰處找到慌張逃竄的跳蚤,他將指甲並起一夾,便聽到了跳蚤爆漿的啪聲。
同樣帶毛的股宗遠遠地看著,見葉王還在眯著眼睛找跳蚤,不解道:“不可以用靈力嗎?”
葉王頓住,表情還有些恍惚,隨後他苦笑著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道:“真是忙傻了。”話是這麼說,但葉王的麵上卻染著淡淡的憂思,似乎透過鹹菜在回憶什麼。
幼時的麻倉葉王,跟隨母親生活在貧窮的村落裡,在那樣的生活環境下,虱子跳蚤都是常見的麻煩。為了防止頭上生虱子,母親都會用自己做的篦子幫他清理頭發。
閉目將過去的記憶重新壓回心底,葉王用陰陽術幫鹹菜驅了蟲又烘了毛,才將早就不耐煩的小家夥放開。等鹹菜跑去找股宗玩耍,葉王也拍了拍衣服起身,招呼仆人安排牛車出行。
“葉王大人,要去陰陽寮嗎?”仆從問道。
“不,去產屋敷家。”
牽著牛車的仆人一愣,為難道:“可是葉王大人,產屋敷家主夫妻月前便前往伊勢探望遠嫁的二女公子,現在並不在京中啊。家裡隻有病重修養也不管事的大公子。”
換了身衣服的葉王打開禦簾走出,道:“我找的就是他。”
儘管在佐為和股宗看來,產屋敷一家都是難得的善人,但葉王卻能肯定背後培養陰魂為自己延壽的正是那位產屋敷公子。雖然瞧不上他以人魂續命的拙劣手段,可葉王還是決定親自過去打探下對方的虛實,畢竟他不喜歡自己掌控下的京都出現不安定因素。
當麻倉家的牛車從鬼門駛進產屋敷宅的時候,有另一架牛車也同樣停在了門前,葉王剛掀開簾子走出,便見佐為快步走了過來,招呼道:“葉王,你果然來啦。”
“你來這裡做什麼?”葉王反問道。
“我……”佐為猶豫了下,道:“我想來見見那位產屋敷公子。”他想證明,那個人不是壞人。
葉王聞言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跟在引路的仆從身後進入主屋。佐為見狀,也趕忙跟了上去。
產屋敷家宅邸布局不同於普通貴族府邸的形製,像是為了照顧病重的長子,特地將寢室建在了院深處,四周被引入的河水包裹,房屋的兩邊鋪滿了竹子。後院僻靜,隻能夠聽到水流和竹葉抖動的聲響,豐茂的植被化解了讓人窒息的暑氣,寢室裡溫度適宜,確實適合病人修養。
貴族們通常在禦七夜,也就是出生第七天的時候給孩子起名字,並正式納入族譜,但是在元服之前使用的都是乳名,等到了成年才開始使用正式名。日本同樣有起個賤名好養活的傳統,因此產屋敷公子的現在的名字是長壽丸,但其身體虛弱一直沒有元服的關係,正式名也未曾公布。
和緊張殘酷男子也會儘早成年的戰國時代不同,安逸的平安朝貴族元服時間不定,比產屋敷公子更晚成年的也有,倒也不會因此受到嘲笑。他這般秀美病弱的樣子,也正合時代審美,令人憐惜。
出乎意料的,和傳聞中文弱的病美男不同,產屋敷公子儘管皮膚蒼白,麵帶病態,可他卻不是清秀文雅的麵容,反倒明豔美麗,比宮中的女禦還要妖嬈。在他打開禦簾在葉王和佐為麵前坐下的時候,後者還愣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和心中所想的察覺太大。
“打擾了,長壽丸公子。”佐為回過神來,以正常的禮數招呼道。
未成年就要叫乳名,佐為也隻是按京中習俗行事罷了,可產屋敷公子卻覺得這聲乳名刺耳極了,他麵上不動聲色,可心中卻在狂怒。藤原佐為這混蛋,怕不是在嘲笑我長到現在還未元服!一個破落戶而已,身為藤原家嫡係卻淪落為棋招待,這般沒用又有何資格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