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恨過頭領和長老,因為他們經常克扣自己的食物。
後來,他逐漸明白,那不是克扣,而是自己本來就隻能分到這些磐石寨不養懶鬼。當自己躲在屋子裡仰望屋頂的時候,其他人都在為了食物而忙碌著。其中,也包括那些比自己年齡更小,甚至隻有四、五歲大的孩子。
其實,磐石寨的人很團結。
其實,磐石寨的人很公平。
他們一直沒有變過,隻是自己沒有發現,沒有察覺。
過錯應該都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外出狩獵、勞動的時候,我就坐在樹下沉思。
這是一個喜歡思考,善於觀察的青年。
樹葉為什麼夏天變綠,為什麼秋天變黃,往後掉落下來?
海裡為什麼有魚?
為什麼會下雨,冬天則是下雪?
在文明時代,喜歡學習善於思考的人往往倍受尊敬。如果不是蘋果砸到正在樹下思考的牛頓,物理定律也許很多年以後才會出現。沒人會要求愛因斯坦像鋼鐵工人那樣站在高溫車間裡操勞,他的大腦是這個世界上最值錢的玩意兒。再看看研究原子彈的那些人,儘管他們在侍弄莊稼方麵連個最普通的農夫都不如,卻徹底改變了戰爭格局,改變了整個世界。
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人,永遠被視作異端。
一個常年在家很少乾活兒,經常坐在外麵對著一隻蟲子、一隻鳥、一棵樹,或者陽光空氣發呆的年輕人,能夠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下活到現在,除了有著來自父母兄長的庇護,當然也少不了來自部族首領的寬容。
如果不是在“大腦”方麵投入了那個珍貴的初始融合點,天浩也不會進入更深層次的宿主思維,知道這些事情。
說真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
夜深了。
天浩站起來,裹緊身上的皮袍,走到外麵小解。
呼號的寒風已經停息,沒有下雪,黑沉沉的夜幕依稀可以看到星星。在極低溫度環境下小便不是一件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把脫開褲子重新係攏的時候,天浩感受到小腹下方傳來一陣溫暖,雄性生殖器也在想象僵硬、低溫壞死、凍結成冰等眾多複雜可怕的幻想畫麵中恢複正常。
回到屋裡的時候,熟睡的天狂被響動擾醒,坐了起來。天浩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到發出均勻呼吸的天峰身邊,手背輕輕落在額頭上,感覺沒有發熱。他側過身子,對著滿麵警惕的天狂輕笑道:“大哥沒事,睡吧!”
性子粗野的天狂“哦”地答應了一聲,再次躺下去的時候,天浩注意到他手邊放著一把獵刀。
按照獵人的習慣,在野外過夜的時候,武器總會擺在旁邊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有些過於謹慎的還會把手掌與武器握柄綁在一起。
看著熟睡中的三位“親人”,對於這個世界的殘酷與生存壓力,天浩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認識。
基地肯定是不存在了,否則培養艙也不會出現在野外。
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皮膚粗糙,骨節粗大。
天浩本能地抬手輕輕撫摸著麵頰,指尖觸到了毛發,唇邊與下巴上的胡須已顯得粗硬,隻是數量不多,稀稀拉拉。
有了“醫者”這個特殊身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應該不會餓死。
搜索著宿主的記憶碎片,天浩苦笑著,在沉默中發出歎息。
他發現,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就必須依托磐石寨。否則即便是有了足夠的食物安然渡過寒冬,也有極大的概率死於明年春天的部族爭鬥。
人類是一種群居動物。
無論原始時代還是文明世界,脫離社會獨自生存的個體,不是被遺忘,就是在無法與外界溝通、交流的情況下,隨著時間一點一點變成怪物。